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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中文网 www.zwdu.net,十八钗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174、新婚夜夜短路更长,鸳鸯帐底红翻被浪

    许三叔右手拿着一支裹着红绸的箭矢——这支箭矢是有来历的,据说第一代永定侯是个猎户,穷的一年到头只有一条狼皮做的裤子,后来跟着太祖爷揭竿而起赶走了蒙古人,升官发财死老婆,可谓是顺风顺水,建国之后,皇上封许将军为永定侯,还赐了一门好亲事。

    这位永定侯命实在太硬,死了两任老婆,还夭折了几个子女。这是他第三次娶妻,小娇妻是个十六七岁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听到这门亲事,着实寻死觅活了一阵。

    永定侯这个老鳏夫有些自卑,洞房花花烛夜为了壮胆,就用一支惯用的箭矢裹着红绸揭开了那位大小姐的红盖头。

    随后五年,年轻的侯夫人生了三个小子,个个还都站住了,永定侯大喜,直说这当初挑开小娇妻盖头的箭矢有灵气,旺夫,所以就将箭矢搁在祠堂里,说凡是侯府直系男丁,以后都用这支箭矢揭新娘子的盖头!

    所以说,这支陈旧的箭矢揭了几十位新娘子的盖头,真是艳福不浅。

    时间过去百年,此刻的许三叔心里和他的老祖宗第一任永定侯一样惴惴不安,他心里很明白,这门亲事其实是自己强求来的,越临近婚期,他越是不安,他很担心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他会和老祖宗一样,看到的是委屈不甘、泪水涟涟的新娘子。

    尤其是在十月泰宁侯陈灏迎娶颜府七小姐时,他作为陈灏未来的连襟去泰宁侯府观礼,看见陈灏喜庆下淡淡的落寞,刹那间,许三叔觉得酒杯里的状元红变成了山西老陈醋!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只差一步,侯夫人就是我们家睡莲了吗?你还没有认清事实吗?

    ——只是一步,咫尺就能变成天涯。别看我只是比你快了一步,其实我为了这一步,算计了八年整!你这臭小子能和我比吗?

    不过,看着陈灏俊秀文雅的面孔,许三叔还是觉得底气不足:书香门第的小姐,大概都是会比较喜欢陈灏这种类型的吧,何况他还有侯爵之位,比自己的伯爵高一级……

    婚房内,满是各房的女眷还有不懂事的孩童说着各种吉祥话,外头还传来喜乐吹打的声响。

    许三叔手里轻飘飘的箭矢,似乎有千斤重。在战场斩杀鞑靼,孤身一人去敌营游说秦王部下弃暗投明时,许三叔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心一横,许三叔箭挑大红销金的红盖头,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盖头挑落在鸳鸯戏水被褥上,新娘身体微微一颤,下巴朝里轻轻一别,许三叔看见了一朵初绽的睡莲花,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别过去的下巴看似有些害羞,但是她的唇轻轻翘起,似乎在微笑,她的眼神静谧中带着期盼,许三叔感到她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自己,然后快速的缩了回去。

    她是愿意的!刹那间,多云转晴!许三叔只觉得心情如同腾云驾雾般平地而去,直冲云霄而去!

    乍然见了光亮,睡莲不由得别过脸去,慢慢适应被宫灯照的如同白昼般的婚房,想起七婶娘柳氏给自己讲的关于第一代永定侯娶妻的典故时和那根神奇的箭杆,历史总是在重演啊!睡莲微微一笑,眼角余光瞥向拿着箭矢的许三叔,又觉得于理不合,于是收回了目光,静静坐在床上坐娇羞新娘状。

    红盖头揭开时,各种赞叹新娘美貌、新郎英武,实乃天作之合的声音此起彼伏,犹如一瓢水溅进油锅里似的,哗啦啦响个不停。

    就在这些热烈的祝福声中,睡莲和许三叔并排坐在床上,几个喜娘开始撒帐了,象征多子多福的花生、早生贵子的红枣、圆满的桂圆、连生贵子的莲子等颜色各异的干果雨点般洒向新婚夫妻。

    两个喜娘一个忙着抛洒五谷和干果,另一个吟唱着赞词。按照东、西、南、北、上、中、下、前、后的顺序慢慢撒。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

    ……

    当喜娘唱最后一句“撒帐后,夫妇和谐长相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时,许三叔回想起三年前睡莲手拿燧发枪对准自己的情形,手心微微出了冷汗,睡莲貌似有当河东狮吼的本钱……

    撒帐仪式完毕,睡莲和许三叔被各色干果包围,一个容长脸蛋,头戴狄髻,插着金镶碧玺石头面首饰的青年妇人端着一碗饺子过来,用青花小勺舀了一个小饺子,喂给睡莲,还扯长了音调问道:“生不生呀?!”

    借着糊墙般厚的脂粉,睡莲涨红了脸也瞧不出来,将小饺子囫囵咽了下去,低声道:“生。”

    众人哄笑,许三叔的眼神更是多了一种不能言说的意味,睡莲只觉得身上一紧,往旁边缩了缩。

    谁知那青年妇女跟着哈哈大笑一场,又舀起一个小饺子说道:“哎哟,生就好,来,多吃几个,吃一个,生一个,吃两个,就能生一双呢。”

    言罢,作势就要再舀一个半生不熟的饺子给睡莲吃!

    若是吃了,保管会被这刁钻的妇人塞一肚子生饺子,若是不吃,就是给自己的子嗣找晦气。

    尼玛!刚进门就有人找茬添堵!还是在自己最不方便反击的新婚夜里!永定侯府的水倒是有多深!睡莲心里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在马勒戈壁飞奔直下三千尺。

    “九悌妇还是那么调皮,真真该打。”一个清瘦瓜子脸,同样戴着高耸的狄髻,插着全套银镶祖母绿头面首饰的青年妇人一把夺过饺子碗,笑骂道:“当初你进门时,就是我喂的生饺子,那时候也就喂了你一个。你七八年就生了三个小子,一个闺女,能生也能养活。我看咱们三嫂也是个能生养的,足足可见这饺子啊,吃一个就足够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解围,睡莲对着女版程咬金微微一笑。

    “程咬金”比睡莲足足大十几岁,却面不改色先施了一礼,笑嘻嘻说道:“三嫂好,我是你五悌妇,娘家姓岳。”

    五悌妇又指着喂饺子的夫人说道:“这是七房的九悌妇,是个泼猴儿,就喜欢开玩笑的。”

    都已经被五嫂介绍了,那容长脸蛋的妇人要不得不跟着五夫人岳氏对着睡莲行了一礼,也是亲亲热热说道:“三嫂好,我是七房的老九媳妇,娘家姓田。”

    年仅十八被两个二十七八的妇人称为“三嫂”,睡莲暗想若加上前世,自己心里年龄还比这两个悌妇大呢,所以她很快进入了嫂子的角色,对着两个悌妇点了点头,颇有风范的招呼道:“今天辛苦两位悌妇了。”

    五夫人岳氏连忙说道:“不辛苦的,虽然三嫂不和我们一起住在侯府,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来,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个圆脸、眉心有颗胭脂记的少妇走过来和稀泥,说道:“呵呵,五嫂说的没错,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亲亲热热的,偶尔开点玩笑也无伤大雅嘛。”

    末了,自我介绍道:“三嫂好,我是你四悌妇,娘家姓杨。”

    这一位四悌妇娘家和继母杨氏一样,也是襄阳侯府的旁支,睡莲对着四夫人杨氏点头见礼,“四悌妇。”

    睡莲的陪房辛嬷嬷在暗处扯了扯喜娘的衣袖,暗示赶紧继续最后一道仪式,喜娘猛地回过神来,端着剔红花石榴纹盘子,上面放着两盏用红色丝线紧紧缠绕的金杯,这便是合卺酒了。

    睡莲和许三叔朝着对方侧过身体,端起金杯喝完了合卺酒,是甜甜的米酒,滋味还不赖。

    这是结婚仪式最后一道礼仪,放下酒杯,便是礼成,众人涌上去说吉利话,睡莲做娇羞状,许三叔则喜滋滋的看着娇羞的新娘。

    “大嫂和二嫂来了。”五夫人岳氏、四夫人杨氏、九夫人田氏说道。

    这时,“生饺子”事件背后隐藏的最终大boss永定侯夫人笑吟吟进来了,身后紧紧跟着二夫人王素儿和大少奶奶杨紫丹。

    “我来迟了,没能观完全礼。”永定侯夫人五十来许人,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她穿着大红缂丝出风毛交领长袄,月白挑线裙子,头上戴着金线凤凰花冠。

    “大嫂您瞧瞧,三嫂这番的标致,以后我们这些悌妇统统都不好见人了呢。”九夫人田氏迎过去,挽着永定侯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五夫人岳氏轻笑道:“大嫂二嫂在外头忙着招呼客人,我们这些悌妇倒偷得半日清闲在婚房观礼,真是不好意思。”

    正说着话,外头跑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对着许三叔叫道:“三叔三叔!我爹找您喝酒陪客人呢,我爹爹说了,您若再不过去,他就要被灌趴下啦!”

    许三叔摸了摸那小男孩刚刚留发的小光头,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睡莲说道:“你先歇一歇,我去外面敬一圈酒就回来。”

    五夫人岳氏对小男孩说道:“征儿,见了三婶还不快行礼。”

    征哥儿眯着丹凤眼打量着睡莲女鬼般的大浓妆,似乎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道:“三——婶婶。”

    许三叔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拦在睡莲面前,然后牵着征哥儿的手说道:“走,咱们叔侄两个杀到酒席上,把你爹救回来。”

    睡莲看着许三叔和征哥儿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暗想在永定侯府许三叔并不是孤立无援,很明显,五弟一家和许三叔的关系很亲密,难怪刚才五悌妇岳氏频频给自己解围,而且听添衣添炭捎回来的消息,顺平伯府能够在没有女主人的情况下将婚礼办得妥妥当当,也是许三叔将岳氏请到宁园出面操持的原因。

    正思忖着,大嫂永定侯夫人笑道:“外头还有许多女宾等着辞行,我们先回宴会张罗去,横竖明日一早,三弟和三悌妇还要回侯府拜祭祖先呢。”

    永定侯夫人话音一落,众人皆鱼贯而出,杨紫丹冷冷的看了一眼睡莲头上太后御赐的凤首流苏簪子,又想起夫婿的世子位迟迟得不到册封,心里顿时火起,想要说些什么风凉话,但又想起慧莲的嘱咐,她生生忍住了,好吧,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我暂且退让一步,咱们秋后算账。

    杨紫丹拂袖而去,最后只剩下二夫人王素儿,她坐在睡莲旁边的绣墩上,暖言道:“表妹,没曾想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睡莲淡淡道:“是啊,如今我们是妯娌两个,又是表姐妹,理应互相帮衬帮衬。”

    睡莲这么一说,王素儿反而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刚才九夫人拿着生饺子为难睡莲,出面解围的是隔房的五夫人岳氏,她这个表姐紧跟着永定侯夫人在外头应酬客人。

    王素儿没有久坐,借口外头招呼女宾走了,辛嬷嬷亲自送了王素儿出去,客客气气说道:“二夫人慢走。”

    这一下,婚房内只剩下自己人了,时隔三年未见的添衣添炭齐齐跪下,欲语泪先流,哽咽道:“小姐——!”

    睡莲对添饭添炭使了个眼神,双胞胎姐妹心有灵犀的拉着添衣添炭起来,睡莲感叹道:“上天有眼,遭遇大难后,还能把你们四个添聚齐,你们跟了我这么久,将来,我会给你们安排去处,也算是成全了我们主仆的缘分。”

    辛嬷嬷劝慰道:“时候不早了,好多事情还要安置呢,日后有的时间相处,朱砂石绿,你们给夫人换衣卸妆;添饭添菜,你们按照食谱传一桌晚饭来;添衣添炭,你们两个乘着夫人换衣吃饭的空闲,赶紧把伯府还有永定侯府的人和事大概和夫人说一说。”

    添衣口齿伶俐,主要是她在讲,添炭偶尔补充一两句。

    “……先说伯府,宁园内院现在暂由伯爷以前院子里的管事筱嬷嬷管着,这位筱嬷嬷性子很强硬,敢和永定侯夫人叫板,早就脱了奴籍,据说是侯府某位曾经跟着老侯爷出生入死筱姓家将的遗孀。宁园初建时,侯夫人和七老太太几次塞人进来,都被这位筱嬷嬷拦在外头,七老太太拿长辈的款压人,筱嬷嬷就打发那几个在外院吃闲饭。”

    “内院正房有现在有十二个丫鬟,除了奴婢和添炭两个一等大丫鬟,另外十个都是三年前新买进来调/教的打杂丫鬟,没有品级,以前伺候伯爷的丫鬟婆子,包括两个姨娘都在侯府住着,都等候夫人安排……。”

    睡莲和众人静静听着,她脸上被朱砂糊上了淤泥般的黑色膏体,轻轻揉搓着,几盆温水下去,就像剥鸡蛋似的,将外壳去掉,露出吹弹可破的肌肤来。

    头上的首饰早就被石绿摘干净了,用象牙梳梳通,松松绾起,用一支没有任何雕琢的羊脂玉簪簪起。

    在饭桌前坐下,辛嬷嬷舀了一碗燕窝粥给睡莲,睡莲皱了皱眉,“这又不是宵夜,吃燕窝粥做什么?盛一碗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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