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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中文网 www.zwdu.net,剑来同人故事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和我一起来的那个胖…家伙说他只能缠住那个畜生一会,撑不了多久,让我们赶紧找地方出去。”

    宁姚摇摇头道:“我本来以为这里只是妖族设下的一块障眼法,刚刚和大妖斗法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妖族布置的一块小世界,小世界说小则小如芥子,说大则大若洞天。要么从内部打死那帮畜生强行打破,要么只能等待外面的救援,逃到哪里都没用,说来也是蹊跷,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陈平安挠挠头:“是那个胖胖的家伙带我过来的,说这是你们常去的主战场,到了这却发现没人,后面的剑又一直在嘶鸣,拿着它莫名奇妙引路就带到这,然后就看见宁姑娘你和那个大妖对峙。我和那个胖子一合计,我境界低,大妖估摸着会放松警惕,由我先去偷袭,假装挨大妖一击打过就跑,他来断后,拖延一段时间找机会就一块溜掉。”

    陈平安一拍脑袋猛然惊醒,从被后抽出那柄圣人阮邛打造的长剑递给面前的姑娘:“对了宁姑娘,这把就是阮师傅给你打的剑。”

    久处剑匣毫无动静的长剑此刻似乎如倦鸟归林,欣喜异常,嘶鸣不止。

    宁姚接过剑微微皱眉,呵斥道:“闭嘴。”

    长剑瞬间安静下来。

    天生的剑仙胚子,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陈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宁姑娘,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我私下里给剑起了名字,逆这柄叫降妖,我后面这柄槐木剑叫除魔…”

    宁姚还没等他说完拿剑柄狠狠一戳少年腰间,疼的眼前少年龇牙咧嘴的怪跳。

    “真是俗气!”看着眼前少年似乎有些垂下的头,少女随即又展颜一笑道:“不过我喜欢!”

    在很多年前,少女刚学会御剑飞行的时候,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从一洲飞到另一洲,飞到哪便游历到哪,远一些的例如皑皑洲,或许要七八天的路程,近一些,如中土神州,只要三四天,但是鱼龙混杂人心诡谲,人吃人的之类的事情比之长城外面凶险程度也不遑多让。

    眼前的少年,从最北边的东宝瓶洲一路送剑到最南边的倒悬山,遇山开山,逢水涉水,可真是个笨蛋。

    想到此处,少女反而更开心了,因为她真的很喜欢。

    “可惜了,这柄剑还没被斩龙台开过锋,不然这畜生就算今天得手了,也未必讨得了好处。”

    宁姚隐隐感觉到远处逼近的声响,宁姚长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陈平安认真问道:“陈平安,你怕死吗?”

    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个毫不搭边的问题:“宁姑娘,当时在和老猿对峙的时候,你在想啥?”

    宁姚愣了楞,瞬间明白了眼前少年的想法:“陈平安,我早就说过,你这种烂好人要是来到我家乡这个地方,一定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少年不置可否,这位宁姑娘可又骂了自居一句烂好人,想到清水山庄那个老前辈的话,少年闷闷的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抿了口酒,偷瞄了一眼姑娘,心里想到眼前这姑娘不会知道自己多次面临生死关卡时想到的都是什么。

    想到此处,陈平安又涨红脸心虚的喝了口酒。

    他突然想到书上有句很下酒的话叫做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他或许不算侠,也没什么英,可眼前这姑娘总是有的吧。

    英气坚韧的少女,嘶鸣兴奋的长剑,淡绿色的狭刀,

    姑娘如同一抹和煦阳光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温暖人心。

    眼前的画面与一年前石桥的身影渐渐汇集,重合,是少年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画面。

    最后少年会心一笑,不知为何歪头想到

    不知道宁姑娘喝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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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轰隆作响,魁梧大妖一手抓住个昏迷不醒的胖子奔驰而来。

    这场他本以为十拿九稳偷袭突然又横生变故令他心里烦闷不已。大妖又从头到尾细细捋了捋这场由己方天师出谋策划的伏击,应该没有丝毫纰漏。

    这方隔离起来的小世界,剑气长城的那帮老王八绝对不可能察觉到,而蛮荒天下那帮老阴鬼平时也许会下些绊子,但就这场战事上谁也不敢动手脚。

    到了最后,大妖不得不承认,少女那句难以重回玉璞,的确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修行之人跌境并不可怕,攀登大道,处处皆是悬崖峭壁,偶然的一次脚滑,不是不能弥补。

    怕就怕在少了一股重新登顶的心气。

    心气这种东西,有人一帆风顺的人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最终直到登顶,一览众山小。这种人成长起来速度快,但摔下去也往往摔得最惨,有可能一次失败就摔没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

    还有一种人走的慢,走的缓,甚至走的踉踉跄跄,天大的机缘到了手上都可能抓不住,甚至于到了最后都已经习以为常。但这类人步子稳,甚至于说只要不死,总能攀登大道。把不幸和苦难都看做平常的人,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很遗憾的是,大妖就属于前者。

    从坐镇一方的雄主,跌落到中五境的蝼蚁,在弱肉强食的蛮荒天下,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若非他还保留一些上五境的手段,真以为那些平时对他点头哈腰的都是善茬子?

    他要是再走错一步,就是他养的一条狗,都敢生撕了他。

    少女那句难以重回玉璞,是想坏他道心不假,但同时也是点醒他的契机。大道之上,往往当局者迷。大妖一旦意识到这点,瞬间湿了背后一身冷汗。反而竟有些感激这个颇有胆色的少女。

    随后杀机更甚,这可是天送的大道契机,今个是否由八到十一,就看能不能宰掉这帮兔崽子了!

    临近密林,大妖似乎察觉到了声响,将手中胖子随处一丢,心中冷笑一声。

    之所以没宰掉这个胖子就是引诱少女出现,别看他名为这方小世界的主人,其实也不过是这间屋子里和主人相熟的”客人”。偶尔能动用些许手段不假,但不是真主人始终无法做到“心镜照彻天地”的神通。要是少女铁了心的想玩捉迷藏,就是他也要一阵头痛。

    好在这帮剑气长城的人最重情谊。

    妇人之仁,包括那个不知名的偷袭的小兔崽子都一个样子,如果聪明胆小些这次藏好,说不定能活久些。

    突然间密林出传来细微声响,大妖咧嘴一笑,再不犹豫,奔驰过去就是一计鞭腿!

    草丛被这一击踢得直接炸裂开,烟尘之中两柄飞剑呼啸着从两侧分开直刺向大妖,又是一个少年从另一侧,以一个古朴的架势,如同凿开千钧万马的铁阵,奋勇冲向大妖。

    这一击蓄力已久,绕是大妖蛮荒天下打磨已久的体魄,也被打退数十步。

    大妖冷哼一声,掌心握紧。眼前一击得逞的少年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突然身体不能动弹,四面八方突如起来的一股压力似乎要硬生生将他压碎。

    少年骨头嘎吱嘎吱作响,脸上由于疼痛五官扭曲,然而一双眼眸却依旧清明。

    突然间背后有少女突然窜出,持剑一记横劈,手中长剑风中嘶鸣,甚至让大妖隐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少女一直躲在树上绷紧心弦无声无息,以至于大妖直到这一剑靠近才察觉到少女的存在。

    战场之上时机瞬息万变,决不给这头畜生更多机会。

    出手的太早了!

    救人者先死!

    大妖残忍一笑。

    陈平安惊喊道:“宁姑娘小心!”

    原来大妖手中不止何时多了一柄断剑剑尖,剑尖直直指向飞速冲来的少女,哪怕少女这一剑的确势大力沉劈开大妖的体魄,可少女连日大战下来的羸弱身体也会被这一剑刺穿。

    剑气长城,蛮荒天下,不管是哪一方最不缺的就是悍不畏死以命搏命之人。

    陈平安察觉到古怪之时已经拼着浑身血液砰发,祭出一张方寸符,面对眼前的危机状况,陈平安一只手已被压力挤得骨头碎裂无力挥拳,另一只手也不过能勉强抬起,下意识的拔出身后的槐木剑,一剑刺向两人火拼中间。

    大妖似乎早就预料到少年的动作,另一只手扼住飞驰而来得少年的喉咙,就要掐死这个三番五次坏自己好事的兔崽子。

    少年被掐的面色涨红,哪怕是天底下最强的三境体魄此刻也是被大妖手中传来的劲力打的支离破碎。

    少年还是在挥剑,想要击落大妖另一只手中的剑尖。

    石桥上,草丛边曾经站着一位少女,少女英气动人,一侧配着雪白剑鞘的长剑,一侧挂着淡绿刀鞘的狭刀。

    她行走在阳光底下,是少年这辈子见过最心动的画面,没有之一。

    那个曾经扬言一只手打他五个陈平安的少女不该就这么死去。

    至少不能

    死在自己面前。

    然后异变又生。

    此刻已是盛夏,却忽有缕缕春风萦绕于槐木剑尖,点点银光在槐木剑身闪烁。

    如同铁木开花,似是枯木逢春。

    随即剑身银光大盛,然后砰然炸裂,将马上就要碰撞三人全部卷入刺眼的光芒之中,过了许久,光芒暗淡之后,只剩下一把插入地面槐木剑,一个挂在剑身的朱红色酒壶,以及一个倒地昏迷的胖子。之前的三人身影不知为何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不见。

    只有缕缕清风吹过,酒葫芦与剑身碰撞咚咚作响。

    晓日寻花去,春风带酒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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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银光散去,宁姚陈平安两人只觉得天玄地转,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两人相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彼此的震惊不解。

    刚才那个局面,是真正的以命搏命,必死之局,哪怕有陈平安横叉一剑,也不过是拖延片刻,就凭他们两人,一击偷袭不得逞,绝不会是把握住战机认真起来反击的大妖一拳之敌。

    莫名奇妙的银光,莫名奇妙的打断,被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等到两人皆稳住心神开始打量四周时,才察觉到彼此眼底真正的震撼。

    无论是骊珠洞天还是四座天下的任何地方,皆逃不过天道之间的大规矩,比如春夏秋冬,光阴流逝。

    而在这个地方,陈平安像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大骊小镇,有市井巷弄的鸡毛蒜皮,有包藏祸心的善举,有无心之举的祸事,有家长里短有悲欢离合,有伤心有诚心,有人生有人死。

    光是这个还不足已让陈平安震惊,他也曾见过文圣用过类似的手段从自己身上截留一段光阴溪水。可那段可以说是“顺流而下”的记忆画面绝对不如眼前这般种种光阴碎片或交织,或逆流来的让人震撼。

    他看到记忆里那座还没拆倒的学塾和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而有个孩子正趴在窗外偷偷的瞄着,眼神中充满羡慕。

    他还看到有个跑着离开糖葫芦摊的孩子,一边跑一边流口水,只能努力想象着小时候尝过的滋味。

    还有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背着差不多有他大半人那么高的背篓,说是要去上山采药,然后还没上山,就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种种时间碎片种种场景相互交织碎裂,陈平安不止记起何事,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奔跑,鲜血滴答滴答毫不在意,似乎拼了命的在寻找某件事物。

    宁姚被他吓一跳,伸手想要拦住他,没想到少年不管不问,只是一边奔跑,一边四顾环视,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似乎看到了某物怔怔出神。

    宁姚气喘吁吁的来到他身边,气呼呼道:“陈平安,你能不能别乱跑,这里不知道是谁施展的大神通,我们现在正在一段时间长河里,你这样瞎跑很容易被卷进去迷失其中!”

    少女还想教训几声眼前的少年,只见少年盯着眼前画面,嘴角呢喃,满脸泪水。

    宁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少年只是看到了很简单的三个画面。

    一个敦厚老实的男人家蹲在院门口,看着一个清清秀秀的孩子,不知两人承诺了何事,男人笑着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 孩子伸出白皙小手,两人轻轻拉钩,男人嘴唇颤抖挤出一个笑脸,然后迅速转头,大步离开。

    一个大冬天,一位坐在病榻上的女子骨瘦如柴,面目干枯丑陋,她一手指指窗外,一手握紧窗前孩子的小手,似乎听了女子的话,孩子滴答滴答的跑出屋子,女子凝视着远去孩子的身影,虽然被病痛折磨,但此时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最后缓缓闭上双目,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虔诚默念着什么。

    最后一个场景是一位双鬓微霜的儒士,在蒙童下课后,坐在屋内独自打谱,偶尔起身翻翻书,似乎读到精彩之处,嘴角挂着一抹温润的微笑。

    世 人皆有心境,练气士称呼为丹室,世俗人称作心扉。

    大道之上,要的是道心坚定,如披盔甲,可谁又能真正的太上忘情,心无软肋?

    就在陈平安还在发呆之时,一道埋伏依旧的黑影突然发难,面无表情,一拳击向少年。

    大妖未死!

    他要比二人早先一步明白此时处境。原本以他的想法应该是杀掉少女,抓着少年逼问出这个鬼地方。可大妖屡屡失手此时心中憋闷不已,以他曾经十一境的修为哪怕跌境也是八境的大妖次次被这个只是五境左右的小子坏掉他的破镜契机。

    如果说大妖非要杀掉少女是因为两者所处阵营的宿命争斗,以及玄之又玄的大道之上你死我活,那对眼前少年的滔天杀意真的就是单纯的憎恶了。

    埋伏许久,为的就是一击毙命。

    就算这里又是一方小洞天,就算少年是本来的主人,他也要让这间屋子换个天!

    宁姚眼见少年避之不及,就要咬牙上前替他挨上这一拳。

    忽然看见少年投过来的眼神一愣。

    少年依旧眼神清澈,虽然脸上混着血泪,体魄如同筛子般千疮百孔,但却胸有成竹。

    哪怕大妖逼近,陈平安依旧神色镇定,甚至示意少女不要乱动。

    自从看了那三幅画面,或者说是看到那个下棋的中年儒士,陈平安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因为齐先生在。

    那个上了岁数的青衫儒士曾经说过,有我齐静春尚且在世一时半刻,就没有谁能欺负小师弟一点半点。

    然后少年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齐先生?”

    只见那个独自打谱的中年儒士停住落子,转而望向三人,微笑的看向陈平安。

    还是熟悉的温暖醇厚的嗓音在陈平安身旁响起,“在的。”

    一瞬间不知道谁在画中,谁又在画外。

    大妖虽然也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切,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击毙少年的身形并未因此有所停滞。

    中年儒生眼神示意陈平安只管放心,然后在画中伸手微微一点,大妖便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这才是真正的圣人坐镇一方天地。

    青年儒士从画中由远及近,缓步走来,渐渐来到三人面前,然后一步踏出。

    整个空间轰鸣。

    齐静春与少年并肩而立,没等少年询问便解释道:“曾经我的先生曾留给我一支玉簪,就是刻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那枚。其实是一方小洞天,为的就是在我四面树敌的时候,给我留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这柄槐木剑也是如此。”

    先生师兄,一脉相承。

    齐先生一伸手,四周就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水雾,缓缓流淌向他的手心,细看之下,每一滴水珠都映射出一幅生动活泼的画面。

    少年少女皆是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曾经陆沉也来到过这片时光,为那位道宗天之骄子贺小凉反复推演,变化,逆流,但也仅仅是驻足片刻。

    那个时候齐先生就在上游落子打谱,看着下游的道士侃侃论道,然后感叹一句,不过尔尔。

    道法通天?

    还是窄了些。

    陈平安看着眼前的齐先生,有无数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齐静春似乎看透了眼前少年心中所想,微笑道:“送君千万里,终有一别,那道春风的确是我齐静春的最后一点魂魄残余,至于你眼前的这位齐先生,只是曾经时间长河里的一位教书匠罢了。”

    陈平安低下头,默默望着脚下,虽然早已猜到,但伤心还是会照旧伤心。

    他有好多话想告诉齐先生,比如齐先生最后告诉他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他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虽然现在还做不到,但他会努力去做。比如他看见了那位姓左的大师兄,真是厉害的紧,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小师弟。还有他有些猜到了那些当年谋划自己父母的一群人,但是害怕齐先生会对自己失望。

    齐静春轻轻拍了拍少年肩头:“你已经很好了,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怎么做,都是令我齐静春感到骄傲的小师弟。”

    小空间从齐静春自画中走来开始就一直在晃动,身形愈发涣散不定的齐静春看了眼这片天地笑道:“陈平安,现在会用剑了吗?”

    陈平安挠挠头,一五一十的讲了自己和清水国那位老剑圣沙场对敌砍出的那一剑,以及在桂花岛上练习的雪崩式,虽然一路练习,剑术把式已经无比熟练,但真正拔剑对敌时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齐静春转头望向被定在空中的大妖,这位巅峰时好歹时半步踏入仙人境的大妖破天荒的对眼前之人生出了恐惧。哪怕眼前之人身形开始隐隐约约晃动不定,像是一盏几近枯涸的油灯,可是举手投足间都是巍峨的圣人气象。而且他早就看出来,眼前这位,才是这个小洞天里真正的主人。别说是仙人境,怕是那位倒悬山主人的徒弟来这,也依旧要低头。

    齐静春一挥衣袖,大妖只觉得身体一松再无束缚,从空中翻了个身,跌落在地,后撤一步,保持着警惕姿势。

    齐静春似乎根本不在意大妖的举动,笑道:”剑气长城和蛮荒天下的冲突,由来依旧,一边是被放逐不得不守,一边是为生存,不得不攻,你来我往,各有各的理由,无分对错。可既然你先动了手,总要有个交代,你尽管使出手段,只要你能接住我小师弟得一剑,我不仅放你走,甚至会帮你重回玉璞。”

    大妖似乎在确认眼前儒士所说话中真假,眯起双眼道:”你是在开玩笑?”

    齐静春摇头道:“圣人云,有教无类。”

    归根结底,世间妖物的道理,全落在一个“活”字上,是孜孜不倦追求自己活着成为强者,无拘无束,无法无天。

    而浩然天下的道理,则落在“规矩”两个字上,在规矩之内,泽被苍生。

    两者的冲突,不是一座简单的剑气长城所能隔开的。

    他齐静春的大道,可还没有硬要分出对错那么窄。

    齐静春伸出一只手,对着大妖笑道:“你境界太高,不甚公平,见谅我得借剑斩去你一半道行。”

    大妖又惊又怒,少女手中,那柄名为降妖的长剑本就是用来对付妖族的神兵,此时被齐静春握在手中,只是轻轻一挥,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剑气没有损害他丝毫体魄,却直至他大道根基。

    八境变六境。

    一滴滴鲜血从他毛孔中渗处,整个人浑身浴血,和之前被他用劲力挤压的陈平安一样凄惨。

    从老秀才亦或是左师兄齐先生,文圣这一脉就护短来说,是真正的一脉相承。

    陈平安和宁姚都怔怔的望向眼前的青衫儒士,他们印象里的齐先生,一直是面带微笑,温润如水,这是第一次见到齐先生如此霸道,甚至于说有些蛮不讲理?

    齐静春看到两人的古怪神色,微笑的将剑递给陈平安道:“阿良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年少求学时期,脾气也是差的很,经常一言不合就要和人打架,我剑意没阿良高,剑术也没左师兄好,所以很多时候都被揍的很惨。那些年和左师兄游学四方的时候,我们师兄弟更是没少打架,左师兄道理说不过我时,他就开始用拳头。他最喜欢的说的一句话就是,要与人讲道理,还练剑做什么?陈平安,你觉得呢?”

    陈平安咧嘴一笑:“齐先生,我明白,跟某些家伙讲话,拳头不硬,再好的道理都听不进去。”

    齐先生微笑着点点头:“你之所以递不出那一剑,是因为见过了太多人出剑。剑意饱满,是剑道的高处境界,你太过追求完美神似,所以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剑道万千,出剑时,最重要的是剑意里要有自己的味道,陈平安我问你,生死之间,你想的是什么?”

    陈平安破天荒的脸色微红,偷瞄了眼身边的少女小声说道:“我想的都是宁姑娘。”

    齐先生哑然失笑,看了眼少年的澄澈双眸,又看了看旁边的少女。

    少女神色不变,仿佛这个回答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一个赤子之心,一个剑心通明。曾经有个年轻道士说他齐静春是乱点鸳鸯谱,现在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齐静春摇摇头不去多想,继续问道:“你闭上眼,再想看看?”

    陈平安真的就闭上双眼,脑中回闪过无数画面,有最早时,那个名叫魏晋的剑仙潇洒的天外一剑,那个名为许墨的游侠,出鞘余存如搬山岳。有他在老秀才的画卷里提剑砍穗山,有齐先生一剑破开柳赤诚的道法,他还想起了络腮胡子的大刀客徐远霞,落魄的道士张山峰,以及疏水国并肩对敌的老剑圣,那个浪荡不羁的刘灞桥,从不吹牛皮的阿良,还有不久前只有见过一面的左师兄。

    最后他想到了那次月光下,和那位青衫儒士一起悠然出拳。

    少年喃喃道:“齐先生,我会代替你走完这趟江湖,看完这四座天下的风景。”

    然后少年举剑,一剑刺出。

    大妖初时并不经意,眼前这少年撑死了也不过五境武夫,自己哪怕被那位儒家圣人重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谁都能随意拿捏?

    直到剑锋靠近,大妖才意识道不对,自己应以为傲的体魄在这柄利剑之下仿佛是一张薄纸被轻易刺穿,更可怕的是剑上携着的磅礴剑意,轻而易举的打坏了他的长生桥,并且在其体内四处飞溅,不断绞碎他身体里的生机。

    齐先生曾经和少年说过,小镇上是读书难,走路容易,到了外头,很多人买书、看书、藏书都很容易,可就是不喜欢走远路,嫌吃苦。

    可是少年不同,少年没有读完万卷书,却走过了大大小小的路。有宽有窄,有大有小,有人鸡毛蒜皮,勾心斗角,也有人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江湖里的写意风流,江湖里的咄咄意气,区区六境,承受不起。

    这位曾经也是十一境的雄主,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身形逐渐变淡的齐先生感受到这一剑的磅礴剑意,觉得再无遗憾,抬手伸了一个拦腰,看了看眼前面露伤感的少年少女微笑道:“文圣这一脉为首老秀才最为懒散,下面的学生功课大多是师兄代师授业。本以为我入门最迟,没机会如崔师兄左师兄一样装装长辈样子,没想到临了还有机会能给小师弟你传道授业解惑。最后作为一个教书匠,宁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宁姚恭敬的行了一个弟子礼,沉声道:“先生请说。”

    齐静春摇头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句古文想说于你听,叫做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宁姚怔了怔,这都什么对什么啊。

    本想着齐先生还有下文,没想到齐先生再不和她多言语,只是转头望向陈平安。

    少女心中很郁闷。

    齐先生望着眼前的少年笑了笑:“星沉雨过,当窗可见,隔座能看,如在目前。那些美好的感情啊,不在天边,不在过去,只在眼前。”

    齐先生对着少年眨眨眼。

    少年心领神会,也眨眨眼。

    中年儒士哈哈大笑,转头大步离开。

    齐静春,你看这个世界也并非那么令人失望,你看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美好的人,和美好的感情。

    看那些向阳灿烂生长的花木,看江湖里潇洒写意的人生,看风雨里依旧坚定求道的众生,看那些诚挚热烈美好的感情。

    陈平安,我齐静春没能看到的风景,你一定要替我一一看完。

    随着中年儒士的身影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整个空间开始晃动,然后天旋地转。陈平安和宁姚的两人像是被一股大力,猛地往前推了出去。

    只是闭眼再睁眼之间,周围就变了个景色,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山谷。

    恍如隔世。

    两人呆坐在草丛上,似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中走出来,怔怔出神。

    突然间,陈平安涨红双脸,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望向旁边的少女说道:“宁姑娘,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少女眼神清澈,打断少年问道:“陈平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陈平安似乎没想到少女会这么反问,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少女咧嘴一笑,转头望向远方,目光似乎飞越蛮荒天下,飞到了更远处,然后坚定说道:“但是我可不会答应,陈平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宁姚喜欢的男人,一定要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剑仙,什么道祖佛陀,什么儒家至圣,在他一剑之前,也要低头,都要让路。”

    少年低着头,看着脚底草鞋,然后长呼一口气,似乎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这一刻伤心也有,但更多是说出心里话的释然。

    过了许久,少女突然问道:“你觉得阮姑娘怎么样?”

    陈平安挠了挠头,不知道眼前少女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一五一十说道:“阮姑娘她很好啊,对我对我身边的人都很温柔,而且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了阮姑娘一直在帮我打理铺子,还有….”

    没等少年继续往下说完,少女拿剑鞘狠狠顶了下少年的脊梁,疼的少年一下子跳起身来。

    少女恶狠狠的说道:“陈平安你听着!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喜欢你,但我也不许你喜欢别人!听到了没有?”

    “啊?为什么啊?”少年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

    这是啥子意思啊?

    宁姚双手做了一下气沉丹田的姿势,告诉自己,这小子以前脑子被牛尾巴抽过不灵光,不生气,不生气。

    不远处的胖子少年不知何时苏醒过来,从头到尾听完的两人的对话,幸灾乐祸地乐呵呵道:“榆木脑袋,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然后宁姚不知记起何事突然灿烂笑起来,伸出手,对眼前少年竖起大拇指,“不过刚才那一剑,帅气!”

    少年拼命的忍住嘴角笑意,试图想让自己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一点。然后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咧嘴一笑。

    谁也不会想到,少年一个人走过了重重山路水路送剑来,他呀,只是希望看到那个英气勃勃,眉如狭刀的姑娘,灿烂的笑着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帅气。

    没错,宁姑娘,人间熙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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