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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中文网 www.zwdu.net,罗布泊探险之旅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nbsp;   三绺长须说:“今个水了穴了,只来两三秧子,这秧子不答腔。”他的意思是说,今天混的不好,只骗了两三个人,而想骗我,我没有进入圈套。

    另一个声音说:“这穷秧子,不是阔秧子。”这个人是穷汉,不是富人。

    三绺长须又说:“找阔秧子,往窑里带点。”找个富人,带到没人的地方下手。

    我终于明白了,三绺长须不是摆残局的,而是江湖上的老月。江湖上,把人贩子叫老渣,把小偷叫老荣,把设局骗钱的叫老月。

    黄昏时分,我回到骆驼客居住的大院里。骆驼都被拴在墙角的木柱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慢腾腾地啃着地上的干草,干草与干草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陕北太穷,不但人没有东西吃,就连牲畜都没有草料吃。骆驼吃的,是晒干了的谷子杆。陕北土壤贫瘠,又久旱不雨,不长小麦和稻子,但适宜生长谷子糜子这种耐旱作物。谷子成熟后,碾碎晒干,就成了小米。糜子成熟后,碾碎晒干,可以蒸成馒头。很多年后,有一部很火的纪录片叫做《舌尖上的中国》,里面有一个绥德老汉,在绥德的街头上叫卖“豆汉馍”。这种馍馍,外面是糜子面,里面是豆沙。

    豹子和骆驼客围坐在窑门前的空地上,围成一圈,圈子的中间,放着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茶是那种非常苦味的砖茶,入口极涩,但极为解渴。镖客走镖的规则中,这一路上是不能喝酒的,担心酒醉误事。

    他们正聚在一起说古经。

    光头说:“我十几岁那一年,赶夜路,经过了一片坟地,坟地里传来非常奇怪的声音,就像婴儿的哭声。那时候我胆子大,捡了一块石头丢进了坟地里,哭声停止了,我继续向前走。走了不远,觉得那种声音又在后面响起。我走快,那种声音也走快;我走慢,那种声音也走慢。我正走着,突然回过头去,明晃晃的月亮下面,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是,那种声音依然传来,我突然感到很害怕。”

    一个小眼睛的骆驼客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光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吓得撒腿就跑,跑进了一片松树林里。松树林不大,方圆也就三四里,穿过松树林,就是大路,到了大路上,我就不怕了,因为大路通往村庄。可是,那天晚上,我怎么跑怎么跑,也跑不出那片松树林。松树林里还有猫头鹰的叫声,声音阴森森的,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天亮后,一个过路人经过松树林,看到我围着一棵大松树不断兜圈子,就在后面拍了我一巴掌,我一下子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豹子说:“你这是遇到鬼打墙了。我们那里把这种情况叫做挡。”

    光头问:“什么挡?”

    豹子说:“挡,就是鬼挡住了你,你要不是被鬼挡住了,干嘛一直走不出松树林?”

    小眼睛说:“很多人都碰到过鬼打墙,你这个很普遍,我说说我遇到的一件事情。”

    大家都看着小眼睛,听他讲他的故事。

    小眼睛说:“那一年我十八岁,记得很清楚,是十八岁。我一个人从外婆家回来,天快要黑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绿色府绸衣服,风吹过来呼啦啦的,那身段,那条子,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女子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那女子好像知道我在看她,就扭屁股呀,甩辫子呀,我那时候正年轻,看到这个骚样,就忍不住上去挑逗,没想到三两句过后,那个女子就给我抛媚眼,我就抱在了怀里。”

    大家都哈哈笑着,有人问:“干了没有?”

    小眼睛说:“没干。”

    有人说:“你骗谁呀,怎么会不干?”

    小眼睛说:“那种场合,大路上人来人往的,怎么干呀。”

    有人就笑着说:“那还不把人急死了。”

    小眼睛接着说:“我和那个女子走了一段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前面后面都时不时地会有人来。后来,我看到旁边有一条小路,小路通往一片灌木丛,女人示意去灌木丛中,我就跟着她去了。可是,刚刚走进灌木丛,就冒出了七八个男人,有人拿着铁锨,有的拿着锄头,他们闹嚷嚷地说,找女人找了好长时间,没想到女人被我拐到了这里。他们拉着我要打,女人替我求饶,他们才罢手。后来,那些人交给我一把铁锨,让我在地上挖坑,不准回头看。我害怕挨打,就低头挖坑。”

    小眼睛说到这里不说了,他睁大了眼睛,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都是恐惧的光芒。有人催促说:“后来呢?后来呢?”

    小眼睛说:“我挖坑,一直挖到了天亮。天亮后,来了一群人,他们责问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挖坑。我看到天亮了,胆子也大了,就说了昨晚遇到的恐怖事情。他们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齐低头看着我挖出的深坑。我挖出的深坑里,露出了一口棺材,棺材里装着一个少妇,而来的这些人,都是少妇的家人,他们准备今天给少妇迁坟。”

    有人问:“这么说,你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女人,还有那些拿着农具的男人,都是鬼?”

    小眼睛说:“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怖,禁不住向后面看看,我真担心后面也会出现一个穿着绿色府绸衣服的女人。

    大家开始讨论起了鬼,纷纷扬扬地说着鬼的模样,鬼的性情。豹子从烟盒子里捏出了一撮烟末,放在了水烟筒里,呼噜噜吸了两口,慢条斯理地说:“我也见过一回鬼。”

    大家全都不说话了,一起掉转头望着豹子。

    豹子说:“这个故事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的名字叫狐子。”

    在遥远的黄土高原上,在毛乌素沙漠的边缘地带,突然听到狐子的名字,我一阵心惊,往昔那些在晋北常家大院的情景,历历浮上眼前。

    豹子说:“我这位朋友非常机灵,机灵得像狐狸一样,所以就有了狐子的绰号。有一次,狐子在深山中行走,突然落起了大雨,狐子看到前面有一座寺庙,就走了进去避雨。寺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他们两人谈得很投机。”

    小眼睛说:“寺庙里的鬼怪最多了。”

    豹子接着说:“狐子和老和尚谈话到半夜,肚子饿了,老和尚说,你想吃什么,就去厨房里做吧。狐子下床去了厨房,厨房里没有油灯,狐子借助着朦胧的月光在厨房里忙碌,给自己做了一碗汤。喝的时候,他感觉味道不对,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当时狐子没有多想,认为是食材没有淘洗干净。

    “喝完汤后,豹子睡觉,老和尚也睡着了。醒来已经到了天亮,他们继续坐在禅房里聊天。突然,门外进来了一个农夫,他一看到老和尚,就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跑了。狐子觉得很奇怪,就想和老和尚说说这个奇怪的农夫。可是,他一回头,却不见了老和尚。狐子心想:这就奇怪了,刚才明明老和尚就在身边,而且老和尚又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不可能身怀绝世武功,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狐子正感到狐疑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衣服。狐子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他顺势脱掉衣服,一路狂奔出去。

    “距离寺庙三四里的地方,有一座村庄,狐子一口气跑进了村庄,向村人说起了自己遇到的事情。村里人说,啊呀,那个老和尚都死了一年多了,你怎么会在昨晚上和他睡在一起呢?”

    骆驼客们都听得恐怖万分,有人说:“啊,死了,狐子是和鬼睡在一起的。”

    豹子接着说:“狐子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他和村子里几个胆子大的人,拿着木棒铁叉回到寺庙里,决定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寺庙里没有老和尚,一个人都没有。狐子来到厨房里,揭开锅,看到铁锅底部沾着一层油腻,和尚不吃荤,铁锅里的油腻是怎么来的?怪不得狐子昨晚喝汤的时候,感觉到有股腥味。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今晚就住在寺庙里,等着有鬼出现。

    “到了夜晚,隔壁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哭声嘤嘤不绝,好像含着无限的委屈。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大惊失色,因为他们此前查看寺庙的时候,没有见到女人;这里偏远闭塞,更不可能夜半时分有女人来临。狐子大着胆子问:你哭什么?那个女人说:你给我娘带个话,我来到这里,家里都没人知道。狐子问:你家在哪里?那个女人说:我家在桐树湾,从这里向北走六十里,到了岔路口再向西走二十里就到了,我家门前有棵大桑树。女人说完后,就不再哭了。

    “天亮后,狐子他们来到隔壁房间门前,看到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显然很久都没有人打开过了。他们怀着好奇心,就向北走六十里,向西走二十里,果然有一座村庄叫桐树湾,桐树湾果然有户人家门前就有一棵大桑树,进门一问,这户人家果然有个女儿一年前走失了,但一直不知道去了哪里。

    “狐子他们又回到了寺庙里,看到这里每处都透着阴森恐怖。后来,他们一把火把寺庙烧了。在废墟上修了一座砖塔,把鬼永远压在砖塔下。此后,再没有鬼怪出现过。”

    我听完后,打了一个寒战。

    小眼睛说:“上面说的是狐子,你还没有说你遇到的鬼。”

    豹子说:“狐子是我在晋北帮最要好的朋友,他给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没有在意,觉得他是随口编造的。可是,后来我也遇到了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我看到大家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豹子说:“有一年,我来到HN固始,住在客栈里,客栈对面就是戏台子。那时候,因为快到年关,客栈里只住了我一个人,老板留下一名小伙计陪着我,也回乡下老家过年了。偌大的客栈,上下几十间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睡到夜半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有声音,就爬在窗口向外望,看到戏台子上灯火通明,有个戏子扮演成关公,手舞大刀,唱着:那一日西府里排开宴,小探子上前禀报一言,他言讲颜良文丑前来骂关。我听说这一言皱眉间,我跨马提刀出了关,刀扎颜良马前死,剑刺文丑马后边……

    “我听到这样唱,就明白唱的是豫剧《关公赴宴》。可是我想不明白,过年时节,大家都忙着准备年货,谁还会有心思来唱戏看戏。我向台下望去,看不清楚,台下一片漆黑。那个戏子唱了很久,才一步三摇走下了戏台子。接着,戏台子两边的汽灯也熄灭了,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因为这场豫剧来得太没有情由了。天亮后,我下楼找到小伙计,问他昨晚听到什么没有,他说他也听到了,吓得要死。我感到奇怪,就走出去问街坊邻居,有一个老人就说,GS县有一个唱关公唱得非常好的戏子,一辈子痴迷《关公赴宴》,后来死在了外地。因为尸体运不回家,就在外地烧化了。然而,此后,只要是逢年过节,这个戏子就会在夜半时分登台演唱《关公赴宴》。”

    小眼睛说:“我明白了,你说的这是魂灵,这个戏子人虽然烧化了,但魂灵回到了家乡。”

    豹子接着说:“我不相信鬼怪,也不相信魂灵,我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当然更不怕鬼。第二天是除夕,到了夜半,戏子又在戏台子上演唱,戏台子的两边都挂着汽灯。我走出客栈,慢慢走向戏台子。我一走出来,就感到气氛不正常,按说现在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应该热闹非凡,包饺子、放鞭炮,可是,客栈外面是一片黑暗,只有戏台子上的汽灯在风中闪闪烁烁,也只有戏子扮演关公的唱腔在风中飘过来。我走到了戏台子下面,距离那个戏子只有十多米远。那个戏子还在唱着,咿咿呀呀听得非常真切。他的脸上涂着油彩,等着靴子,手中拿着大刀,头上戴着翅翎,一板一眼,一举一动,都和戏曲中的关公像极了。那一刻,我分不清他是戏子,还是关公。我正听得入神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演唱,对着我招手……”

    豹子还没有说完,小个子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人来了。”

    骆驼客们立即散开,抄起了家伙,有的藏在了墙角下,有的爬上了树枝,还有的爬上了墙头,光头和豹子虚掩上院门,然后一人提着一把刀,站在院门两边。那时候的院门,都是从外向里开,外面的人想要走进来,必须推开院门,而藏在院门后面的人,就刚好被院门遮掩住,可以对走进院门的人发动突然袭击。

    我是上树高手,院门后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槐花正在开放,满院都是清香。我双手抱着树干,双脚一蹬,三下两下就窜上了树枝。

    站在树枝上,我看到远处走来了一队骆驼,驼铃叮当,声音清脆,连绵不绝。那队骆驼大概有十几只,骆驼前后都有人护送,黯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们手中的刀片明光闪耀。

    骆驼队从院子门前走过,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行走。他们行走的方向,和我们刚好相反。我们是从东向西行走,他们是从西向东行走。

    驼铃声远去后,我从树上溜下来,看到大家又聚在了一起。小眼睛也从墙头上溜下来了。

    光头说:“一共十五只骆驼,二十个人,从西向东走。”

    小眼睛说:“是的,我一个一个数了,是十五只骆驼,二十个人。”

    我暗暗佩服光头的听力,他藏身在院门后,仅仅凭借听觉,就听出来骆驼和人的具体数量。光头说:“这些是陇西帮的,没有大碍,不会坏我们的事。”

    我问:“陇西帮是什么?干什么的?”

    光头说:“陇西帮和我们一样,都是走镖的,不同的是,我们从张家口向嘉峪关走,他们是从嘉峪关到张家口走。走的路线是一样的,只是方向不一样。”

    西北荒凉,修条路实在不容易,千百年来,很多地方都只有一条路,所以我相信陇西帮肯定和光头他们在路上见过面,要不然,光头怎么会对陇西帮这样熟悉。

    可是,走镖不赶夜路,这是行规。我问:“陇西帮怎么夜晚也在赶路?”

    光头说:“兴许他们送的是紧货,要昼夜兼程。陇西帮能够从西面来,我们就能向西面去。从定边向东,这一路上都比较安全。今晚早点睡觉,天一亮就赶路。”

    当天晚上,我和豹子睡在一张炕上。我睡不着,就问豹子:“你相信这世上有鬼?”

    豹子说:“哪里有鬼?鬼怪都是人编出来的东西,自己吓唬自己。”

    我问:“那你说你除夕夜那天,遇到的是什么?”

    豹子说:“那是一个票友,在固始乡下,非常喜欢看那个戏子唱《关公赴宴》,戏子死在了外地,他逢年过节,就化妆一番,登上戏台子代替戏子唱《关公赴宴》,既祭奠了戏子,又过一把唱戏的干瘾。周围人不知道,就胡乱传说戏子的魂灵回来唱戏。”

    我哈哈笑着说:“我也不相信什么鬼魂。人死就死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变成了鬼魂。”

    豹子又问:“你走镖这几天,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我说:“没有。”

    豹子说:“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响马能够连劫镖局三次镖,如果事先没有周密的计划和布置,不会这样轻易得手。现在,我们在定边,定边距离祁连山只有二三百里,我估计人家响马肯定盯上了我们。”

    我说:“刚才陇西帮从祁连山走过来了,他们的镖没有被劫,那就说明这一路上是安全的。”

    豹子说:“不,不是这样的。陇西帮的镖没有被劫,那正说明不安全,说明响马专门劫的是我们这路镖,不会为难陇西帮。”

    我说:“那怎么办?”

    豹子说:“光头是个好人,他是你三师叔的救命恩人,也救过我们,我们不能不帮他。”

    我努力想了想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想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突然,我想到了今天在破庙外看到的象棋摊,就向豹子说起了象棋摊的事情,说起了他们用江湖黑话交谈。

    豹子说:“哦,摆残局的是江湖中人。”

    我说:“这些人看起来是老月,设局骗人,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不是这么简单,他们说‘往窑里带’,就是准备实施抢劫。一帮子摆残局的,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豹子说:“有道理。老月只是骗两零花钱,这些人,我看不是老月,而是老渣。”

    一听说是老渣,我心中立即怒火熊熊,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老渣。我小时候,就是被老渣骗了,带到山洞里,转手卖给了雷彩凤家,而雷彩凤对我百般折磨,不得已,我跑了出来,加入了马戏团,此后流落江湖。

    我说:“他们是老渣,我一定要查清他们的底细。”

    豹子说:“天明就要赶路哩,你还是赶快睡觉吧,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感情是路人。江湖上的败类实在太多了,你管都管不过来。”

    我说:“我别的不管,见了老渣害人不能不管。”

    豹子说:“那你小心,千万不能和人冲突,有事情快点回来报告,我在这里等你。”

    我说:“你放心吧。”

    我走出房门,黑暗处又闪出了小个子,他问我去哪里,我说我出去转一圈,很快就会回来。

    DB县城是个边城,很小,过去这一带是中原民族和匈奴的交界处,我在夜色中走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走到了那座破庙前。大街上空无一人,也找不见那群老渣了。

    夜色很平静,四周没有一星灯光,风声也早就停歇了,周围一片静谧。我知道江湖中人一贯喜欢夜间出动,尤其是那些准备干伤天害理事情的。所以,我找到一棵大树,爬上去,这里视野辽阔,几乎可以看清半个县城。

    然而,县城里依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来了,半个县城都沐浴在月光的清辉中。我有点心灰意冷,想着明天还要早早赶路走镖,就准备从树上溜下去。突然,我似乎感到一阵风拂面而过,一只巨大的鸟,张开长长的翅翼,从我的头顶掠过。

    那只鸟掠过DB县城的上空,然后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径直落在了一座院子里,他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叫声洪亮有力,院子里亮起了灯光。

    我觉得很奇怪,这是一只什么鸟?它的体型怎么会这么大?是这家人喂养的吗?他家怎么会喂养这么大的一只鸟?

    亮起灯光的院子在前方第一排第三家。出于好奇,我溜下槐树,来到了那家门前,从门缝向里面张望,然而房门关闭着,里面一片漆黑。我又来到了院子后面,从墙上一米高的地方,挖了一个脚窝,退后十几米,突然发力奔跑,一脚踩在了脚窝上,身体腾空,顺势攀住了墙头上的藤条和草根,爬上了墙头。

    那时候,SX农家院墙,还是以土墙居多。土墙上窄下宽,两边绑着木椽,木椽里填满湿润的黄土,用石头柱子一层层夯实。黄土在重压下,凝结后形后,解下木椽,土墙就夯成了。这种乡间劳动叫做打墙。

    土墙的最上面一层,因为不承受压力,所以不用夯实,只用双手抹成半球形。墙顶土壤酥松,小鸟经常会落在上面,也会把草籽撒在上面,天长日久,墙顶上就长满了各种藤条和各种荒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荒草和藤条的发达根系扎入土墙里,土墙就会变得格外结实。在陕北,现在还能够看到当年魏国和秦国修建的长城,用黄土夯成,屹立几千年而不倒。

    我爬在墙头上,向院子里张望。院子里空无一人,我从墙头上抠起了一块土疙瘩,想要扔下去,投石问路,突然,房门打开了,一个消瘦的人影走出来,月光下,我看到他的长髯飘飘苒苒,那正是我白天在破庙角落看到的三绺长须。而房间里,还有好几个人。我看不到他们的容貌,但肯定是白天和三绺长须在一起摆残局骗人的托儿。

    他们正是我要寻找的人。

    三绺长须出去上了趟茅房,他回来后,房门再没有关闭,房间里的灯光泻在了院子里,月光也照在了院子里,院子里一片清辉。

    我爬在墙头上,想等他们关上房门后,再悄悄溜下去偷听他们的谈话。可是,他们的房门始终没有关闭,我始终不能溜下去。

    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一回事儿,如果他们一晚上房门不关闭,我难道就要在墙头上等一晚上?而天亮后,我还要跟着光头他们走镖。我不能在这里等一晚上。如果我现在离开,又心有不甘,这群老渣如果想害人,我绝对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我在墙头上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好了一个主意。

    我溜下墙头,沿着DB县城的街道行走。走着走着,我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有浓郁酒香的地方,就是酒作坊。

    我翻墙进入酒作坊里,看到院子里堆着几口大缸,大缸里盛放着酒糟。酒糟就是酿酒后剩下的残渣,酒是粮食做成的,这些酒渣也是粮食做成的。我抓了两把酒糟,放进口袋里,然后又翻墙出来。

    我向三绺长须所在的那座院子走去,走出不远,看到路边有一排窑洞,窑洞旁边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鸡窝,鸡窝就是从墙上挖出的土窝,用木板挡着,目的是为了防止黄鼠狼钻进去。黄鼠狼非常聪明,它的骨头很柔软,一点点缝隙也能够钻进去。民间传说,黄鼠狼会缩骨术。

    我举起手臂,拉开木板,里面的几只鸡充满疑惑地低声咕咕着,我把酒糟放进去,然后又关上木板。我听到鸡窝里传来了鸡啄食的欢快的争抢声。

    我在鸡窝下静静地等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没有了动静,然后打开木板,一手拎着一只醉醺醺的鸡,走向三绺长须所在的那座院子。

    那座院子的大门仍然紧闭着,我从门缝里看到院子里的房门仍然打开着。我用石片割断鸡脖子,扯断鸡腿,把热腾腾的鸡血涂抹在院门上,然后藏身在不远处的树上。

    时间不长,天空中飞来了蝙蝠,先是一只,接着是十几只,再然后是上百只,黑压压的蝙蝠像云朵一样聚集在了那两扇涂抹着鸡血的院门前,撞击着院门,吸吮着鸡血。院门被撞得哐哐响。

    院子里有了脚步声,然后,院门吱扭扭被打开了,蝙蝠轻巧地散开了,飞上了黑漆漆的夜空。开门人在门口迟疑地站了一会儿,又关上了院门。

    院门关闭不久,成群结队的蝙蝠又飞来了,院门又被撞得哐哐直响。

    院门再次被打开,蝙蝠又飞入了夜空。

    这次,开门人停留了更长的时间,看到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迹象,又重新关上了院门。

    我悄悄从树上溜下来,溜到了院子后面,再次攀上了后院墙。

    爬在墙头上,我看到院子里站着五六个人,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手中拿着刀叉棍棒,紧张地盯着院门。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了,房门大开。

    院门外,哐哐的撞门声再次响起,他们像贼一样悄悄溜到了门后,弓着身打开院门。我悄悄从后墙上溜下来,钻进了房间里。

    我站在炕墙上,一伸手就够着了房梁。我用两支手臂吊着房梁,一耸身,就趴在了房梁上。我本想着他们很快就会回到房间里,可是,他们在院子里和蝙蝠捉迷藏,兴趣盎然,意志坚定,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半张脸,显得很迟疑。月光从顶窗照进来,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我看到房子正中的八仙桌上,似乎放着一张纸,纸的旁边放着一根芦管,但是纸上面的字迹,我看不清楚。院子里,这些老渣们还在和蝙蝠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他们全然不知道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我从房梁上溜下来,把那张纸拿在手中,凑到月光下仔细查看,看到上面写着:“镖局有多少人,多少骆驼,带着什么货物,速速查明回报。”

    我心中一惊,这些人既不是老月,也不是老渣,说不定是响马的眼线,说不定对我们不利。

    我拿起那张纸,折叠好,放在衣袋里,然后拿起那根芦管,悄悄走出了房间。我现在想明白了,响马采取飞鸽传书的形式,把情报卷起来,塞进芦管里,绑在那只大鸟的腿上。那只大鸟飞到住在DB县城的三绺长须他们身边,三绺长须看到后,再把回馈的情报卷好,塞进芦管里,把芦管绑在大鸟腿上,大鸟又飞回到响马那边。他们就是依靠这种方式,连续劫走了光头三次镖。

    院子里,三绺长须们始终不明白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是谁在夜半哐哐撞响院门,他们头对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探讨着这个敲门的是人是鬼,院子里笼罩着一股巨大的恐怖气氛。我悄悄溜到了后墙角,后墙角有一间低矮的柴禾房,我踩着柴禾房就能够攀上墙头。

    我刚刚踩上了柴禾房的房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鸟叫声,那只大鸟突然展开翅膀扑向我,我手中没有武器,就把那根芦管丢向它。可是,它飞到半空,又被绑在腿上的绳子拽回去了,然后,它叼着那根芦管,不再搭理我。

    鸟叫声引来了院子里的人,他们看到我,闹嚷嚷地追过来。我爬上墙头,滑落在地,然后撒腿奔跑。

    后墙外只有一条路,这条路通往一条小巷,我跑到了小巷尽头,才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面前有一堵高高的围墙挡住了我。

    身后,是三绺长须他们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声音密如雨点,他们手中拿着刀叉棍棒,而我赤手空拳,他们人多势众,而我孤身一人。现在该怎么办?我急得一头汗水。

    突然,围墙上垂下了一根绳索,接着传来说话声:“呆狗,抓住绳索。”

    我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当下不假思索抓住绳索,攀上了围墙。身后,三绺长须已经追到了距离我只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但是他们停住了脚步。

    远处的房顶上,站立着一个人,他手拉弹弓,对着三绺长须他们发射弹丸,一弹一个,三绺长须他们哭爹喊娘,捂着流血的脸面。

    我从围墙上跳下来,这才发现,救我的人是小眼睛。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眼睛说:“你一个人出去干啥,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你看今晚多危险。”

    我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房顶上打弹弓的那是谁?”

    小眼睛说:“是你豹子叔,你连你豹子叔都不认识?”

    我被三绺长须他们追杀,惊魂未定,又相隔那么远,怎么会看出他是豹子。

    后来,我才知道,我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们居住的那间院子后,小个子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光头。镖局这一路走镖,处处小心,生怕镖被人劫走了。光头正在疑惑的时候,豹子走了进来,说了我的去意。光头担心我会有危险,就让豹子带着小眼睛暗中保护我。

    回到居住地,见到了光头他们后,我把那张纸片交给了他们,他们神色凝重。

    我又说起了那只奇怪的大鸟,光头说:“这种鸟叫鹰隼,极为凶猛,很有灵性,西北一带的人依靠它来传递信件。”

    我说:“这种鸟确实很聪明,看我从房间里偷走了情报,就扑上来攻击我。”

    光头说:“它不是在攻击你,而是想飞到你身边,让你把芦管绑在它的腿上。鹰隼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看到你拿起芦管,就以为是要让它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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