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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进宫时昂然自若了。但此时闻得此言,居然跟身边那些将官高手一般无二,乃是齐齐一惊,当场停在了阴影中!

    与此同时,宫城东北面的仓城内,元礼正看了看外面的动静,忍不住朝身前搓麻绳的牛督公来发问:“督公,你到底意欲何为?”

    “我一个内侍,能有什么欲?”牛督公平静来答。“不过外面风大,带着儿郎们还有宫人们在仓城这里躲躲罢了。”

    “可现在外面已经乱起来了。”元礼正咬牙来对。“你堂堂宗师,若不表明态度,两边都会防着你的。”

    “我没有态度,也不需要表明什么态度,只是需要陛下旨意罢了。”牛督公继续搓着麻绳来答。

    “陛下这种局势如何传旨到这里?”元礼正眯着眼睛来看对方。“督公,你何必这般作态,但凡给我一个准话,我也好放心。”

    “旨意不需要写也不需要传,禁军想回东都,若陛下同意便同意,若不同意,或者觉得禁军在造反,他便该亲自腾跃起来,披坚执锐来平叛,我在这里一望便知……到时候自然会去协助陛下作战。”牛督公平静来答。“反倒是这些儿郎,如何是禁军对手,宫人们也要忧心被杀戮抢夺,所以只在这里等着便是。”

    元礼正懵了一下,复又低声来问:“敢问督公,陛下是什么修为?”

    “之前一度想靠立塔来成大宗师,现在不好说。”牛督公有一说一。“因为皇帝的修为跟大魏朝廷兴衰有关,不然何至于哪个皇帝都想一统四海呢?而且也不能强身健体,还一般受限于都城,所以做皇帝的晚年都会有些急不可耐之态……但不管如何,真到了最紧要的时候,总能腾跃起来吧?”

    元礼正听到这里,想了一想,反而大笑:“若是这般,我看未必!他都把这国家糟蹋成什么样了,大魏都要亡了,若是国家成败拴着他的修为,我就不信他还能跳的起来?1

    说到这里,元礼正干脆朝着牛督公正色一礼:“多谢督公解惑,我这就去催促他们处置昏君1

    这次轮到牛督公愕然了。      而这位几乎算是反叛集团中最三心二意之人说完话,也不再理会牛督公,而是径直扶刀出了这暗室。

    这还不算,来到外面,还能听到其人对着仓城内满满腾腾躲避着的那群内侍和宫人们来问:“牛督公问你们,你们想回东都吗?”

    原本喏喏的內侍和宫人们嘈杂了一下,却是纷纷来应:“愿意!可是真要回去吗?”

    元礼正再度大笑,然后根本不作回答,便离开了仓城。

    牛督公在屋内,怔了片刻,只能继续低头来搓麻绳……结果只搓了一下便因为用力过猛,使得麻绳断开……这位北衙仅存的督公也只能束手呆坐在那里。

    “他跳不起来1司马化达坐在自己府邸后堂上,听完封常的陈述,忽然开口,却又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他跳不起来,他就不能跳,他若能跳,三征那一遭、晋北那一遭便该跳,一征二征的时候也该跳起来的……何至于拖延到现在这种地步呢?”

    “明公是说齐王还是……圣人?”封常小心翼翼来问。

    “明公是说我?”司马化达回过神来,却还是驴头不对马嘴。

    “自然。”封常愈发小心起来。

    “我算什么明公……”司马化达赶紧摆手。“我也跳不起来的。”

    “那我们呢?明公呢?”封常继续来问。“我们该如何作为?”

    “我们?我?”司马化达想了一想,给出答案。“我等天亮再说……你比较忙,你现在去告诉老七,齐王是个半拉子宗师,这确实是个麻烦,但也不能拖延,要么让他走,不走就动手,反正不能让齐王再入宫。等处置完齐王,让他去宫中控制局面,你回这里来准备一篇文章,明日去喝问独夫,问问他,是否知罪?!对了,我把这里的人都给你……他们都是好手。”

    封常想了一想,起身而去。

    又过了一刻钟,封常还没回到齐王府邸,元礼正刚刚抵达后宫处,担心局势有变的司马德克也正式率大队兵马涌入江都城内,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禁军,密密麻麻何止数万?

    这股力量是绝对的,放在整个天下都是不可忽视的,遑论是在这一座城里?

    而随着满城满宫的动静,局势终于彻底倾倒。

    “杀了他。”

    听了听完全盖住风声的呼喊声与甲叶作响声,张虔达回过神来,气喘吁吁的对身侧军士下令。“杀了他1

    不用军士动手,一旁令狐行上前,抓住已经完全丧失抵抗力的右屯卫大将军白横俊的发髻,当众一刀枭首。

    杀人之后,两人便迫不及待,匆匆往后宫而去。

    后宫那里,赵行密也失去了耐心:“白有宾,最后一次与你说,速速让开道路1

    并不知道父亲已经死亡的白有宾嚎啕大哭,转身趴在其实他本人可以轻轻翻过去的后宫小门上,再三奋力拍打起来:“陛下!陛下1

    回答他的,还是一片寂静。

    赵行密见状,冷笑一声,便往前去。

    孰料,刚走了两步,那后宫小门忽然开了。

    所有人惊疑不定,齐齐去看。

    而下一刻,一名哆哆嗦嗦的女官从里面踉跄爬了出来,越过了刚刚还在嚎哭的白有宾,面朝赵行密等人往后宫里面指,一开口居然也是哭腔:“圣人要跑!侍寝的韩尚宫让将军们快点进去,晚了要抓不住的1

    赵行密等人大惊,再也不顾什么惊扰,直接腾跃起来,越过宫墙,往里去搜寻。

    几十道流光,一起腾起,端是惊人。

    下面的白有宾则完全呆傻,只有太医正张康想起什么,赶紧进去,招呼那些后宫的宫人,让她们去皇后殿中或者干脆去仓城。

    不只是白有宾,就在仓城的牛督公也察觉到这一幕,其人张了张嘴,颌下胡须抖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是闭目一叹,扔掉了手中麻绳,一言不发,在外面密密麻麻内侍的瞩目中缓缓走了出来,却也没有多余动作。

    后宫那里,又等了一会,张虔达和令狐行过来,见到这幅情形,问了下局面,前者便要杀了白有宾。

    结果白有宾还没有开口,其下属便纷纷来喊:“已经投效,何故杀人?”

    居然又把白有宾给拽到一边去了。

    张虔达还不想放过对方,然而亲手杀了白横俊的令狐行都不再理会白有宾,而是毫不犹豫腾跃起来,加入了后宫的搜索队伍……张虔达晓得利害,只能赶紧扔下这里,往后宫而去。

    也是张虔达和令狐行走运,不过几步,便闻得下方有宫人呼喊:“圣人逃到永巷去了1

    张虔达晓得宫中位置,立即转向,令狐行赶紧跟上。二人来到永巷,沿途不停有宫人指路,最后一名宫人更是直接指向了一处狭小的冷宫。

    此处冷宫极小,就是一个人的规制,勉强放下一张床一个虎子的那种。

    晓得人就在这里,张虔达还有些犹豫,令狐行却当场拔刀上前推门,却没有推开,便直接一刀隔着木门攮入其中,而长刀插入,赫然听到了衣帛撕裂声与粗重的呼吸声。

    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想杀了朕吗?”

    令狐行大喜,却又笑言:“陛下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想奉陛下回东都1

    门内又喘了两口气,似乎如释重负:“我也早想回东都,只是担心粮食不够,在等秋后罢了……你们这么着急,趁着暑气未至,一起回去也无妨。”

    “臣奉陛下出来。”令狐行根本懒得听后面的话,直接施展真气破开门来。

    这一次,屋内没有抵抗,而令狐行也将满头汗水污渍、只穿中衣的曹彻给扶了出来。

    这时候,赵行密等人也已经抵达,纷纷在下方行礼,然后却又蜂拥而上,将人请了出去,刚出永巷,司马德克与元礼正也至,就一起将皇帝送往了方便屯兵的成象殿,众人集合起来,准备彻夜守护。

    这个时候,张康和元礼正同时提醒牛督公的位置,众人醒悟,复又下令安顿秩序,不得惊扰皇后、妃嫔,并驱赶宫人与内侍往仓城而去。

    “我走了。”齐王府上,眼看着宫城那里数十道流光起了又落,而整个江都城全都喧哗胜过白昼,曹铭终于也死心转身。

    “晚了。”刚刚在外面见过封常的司马进达已经变脸。“请齐王自裁,否则我们来动手1

    说着,扭头来催促身侧甲士:“上弩!架枪1

    与此同时,其人直接放出真气,与身后十几名高手隐隐连在了一起。

    “我早该想到的。”曹铭见状,格外沮丧。“早该想到的……不管如何经过,现在禁军控制局面,大局颠倒,你们不可能放过我,也不可能放过父皇……但是司马七郎,你们占尽了优势,不能留我一条生路吗?”

    司马进达不由来笑,似乎不屑。

    曹铭继续来言:“司马七郎,我今日不说交情,只说当日曹氏代司马氏,虽然不是你家,却也还是留有余地的;今日后以江都这里来论,必是司马代曹了,而今日司马氏若不能仿效曹氏当日对司马氏留有余地,将来又怎么能指望其他人对司马氏留有余地呢?”

    司马进达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抬手示意:“走吧1

    曹铭微微一振,拱手道谢,便要去后院去取子女。

    “你不要步行,借真气腾跃起来,去后院1司马进达复又喊住了对方,此时却接过一支弓来,弯弓搭箭,蓄满了断江真气,指向对方后背。

    曹铭满头大汗,定在当常

    他不是不想腾跃,而是发力时丹田疼痛难耐,竟不能起身。

    司马进达见状狞笑一声,手中真气长箭飞出,正中对方后背,随即周围弩箭齐飞,都往曹铭身上飞来……曹铭后背疼痛异常,大吼一声,却居然引动真气,当场腾跃起来,而且腾跃距离极广。

    这还不算,飞到空中落下还有数丈高度时,其人身上的辉光真气明显在夜空中散开,摔落下去。

    司马进达赶紧下令:“你们留下杀尽他子女,我去追他1

    然而,就在司马氏的私兵大肆屠戮齐王家眷时,追出去的司马进达却怎么都寻找不到齐王,毕竟黑灯瞎火,也不知道落在哪家哪院哪条街。

    还要挨家挨户之时,为了躲避屠戮场景而跟出来封常赶紧来劝:“七将军,速速去宫中,那里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司马进达无奈之余也只能应声,却是下令部属来搜索,自己仓促又往宫中去。

    到了宫中,晓得皇帝被控制住,也不敢乱走,便干脆与这些禁军领袖一起带兵,就在成象殿中守了半夜。

    翌日一早,赶紧喊了司马德克,让后者引兵去请自己兄长。

    结果,司马德克只是推脱。

    这下子,司马进达惊怒交加,却不敢此时翻脸,而且皇帝还在禁军高层包围的殿中,更不晓得如何来做,只能匆匆去找其他人,终于找到了令狐行,这才有一支兵马专门去迎司马化达。

    另一边,司马化达听了局势,犹犹豫豫:“牛督公在仓城没出来?齐王负伤跑了?”

    “是。”

    “禁军也没有杀了皇帝,反而供奉有礼?而且控制了宫城秩序?”

    “是。”

    “那宫中岂不是还很危险?”司马化达继续来问。

    “危险……总是危险吧。”令狐行心中不屑,面上却只是若有所思。“但这个局势,睿国公难道还能继续躲着吗?”

    “确实。”司马化达连连颔首。“那我就走一遭,还请令狐将军尽量顾我周全……封舍人一起去。”

    令狐行只是敷衍颔首。

    就这样,天刚刚亮,令狐行便护送柱国、睿国公领左翊卫大将军司马化达自东门进入,刚一进去,便闻得宫城内欢呼震动,一问才知道,居然是虎贲大将军司马德克刚刚护送着皇帝曹彻走出了殿外,外面参与兵变的禁军见到皇帝露面,正在欢呼雀跃。

    司马化达知晓后一声不吭,先去东北面仓城,见到了惊惶不安的內侍与宫人,却也不吭声,只是来到房前与牛督公一礼。

    后者不敢怠慢,终于出了仓城暗室,也是一礼。

    见此情形,內侍与宫人也不由欢呼雀跃起来。

    随即,司马化达不再犹豫,只喊了一名内侍引路,便重新回到外面队列中,在令狐行的护送下抵达了成象殿外,而此时此刻,皇帝已经回到殿中,而成象殿外正有人争吵,却是中郎将赵行密和右候卫将军赵光,其余人则在围观。

    二赵与看热闹的人见到是司马化达带着封常和令狐行来了,赶紧转身行礼。

    司马化达也不摆架子,只是负手好奇来问:“你二位为何争吵?”

    “我刚刚奏请圣人去宫城外再见见其他军士以安军心,圣人也同意了,结果因为内侍都不知道跑去哪里,御撵没人扛,只能骑马,可圣人却嫌弃御马的马面有些旧……”右候卫将军、绰号摩云金翅大鹏的赵光愤然不平。“到底是发生了兵变,一个不好就还会出事,这时候是计较这个的吗?赶紧安抚军心才对,结果赵行密将军居然说既然如此,就不必出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司马化达来看赵行密,后者欲言又止,干脆不言。

    于是,司马化达点点头,再来看赵光:“赵将军说的对,皇家体统还是要的,我府上有匹御赐的北地好马,好鞍好笼头好马面还都是新的,不如辛苦赵将军亲自去取来。”

    赵光大喜,拱手而去。

    目送对方离开,司马化达这才看了眼赵行密,带着一行人走入殿中,其余外面的中郎将们,见到司马化达来了,也都随之而入。

    司马进达早就在殿里面,也引着一群高级军官匆匆迎上。

    而司马化达只是摆手,便带着一大群禁军军官往正中间御座方向而来。

    司马德克正在殿中为御案供奉饮食,见到司马化达赶到,而且气势非凡,不敢怠慢,便匆匆扔下皇帝来迎,看动作,似乎是要引导对方朝皇帝行礼。

    非只如此,皇帝也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来人。

    孰料,二司马还未相互走到跟前,带着一大群人的司马化达便忽然止步,然后昂首挺胸,指着御座中的皇帝对司马德克变了脸,堪称声色俱厉:

    “司马虎贲,都到这个局面了,你还把这个昏君放出去干什么?!是要害死我们大家吗?1

    军事政变实际发动者、筹划者、组织者,执掌金吾卫的虎贲大将军司马德克当场愣住,继而手足失措,宛若被教训的下属一般。

    曹彻更是面色惨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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