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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中文网 www.zwdu.net,独泊伊河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儿子不乐意去奶奶家,奶奶家没有电脑游戏,没有小朋友玩。

    我哄他,用零食,用许诺,他才勉强答应。

    出了校门,骑上两辆自行车,妻子驼着儿子。我驮着一点儿孝敬爹娘的水果和猪肉。穿过熙熙攘攘的集镇,走上宽阔的国道,狭窄的村道,一路说说笑笑,我们到家了。

    看儿孙来了,娘很高兴,忙着拎起笤帚去扫院里的鸡粪,忙着生火做饭,忙着洗菜做菜。

    儿子在院里,手拿竹竿,挥舞着赶得鸡飞狗跳。

    吃过午饭,儿子看动漫片,不愿挪屁股。

    我和妻子去麦地边挖菠菜。我好久没有去地里劳动了,家里的责任田,我都忘了在什么地方。娘交代几遍,我才记住。有三座坟地的那块,河边地。

    我们下了村村通的小水泥路,才真正踩到了实地。

    我笑着对妻子说,我天天都在水泥地面上踱来踱去,忙忙碌碌,今天,算是接到地气了。

    春风习习,阳光温情,泥土经过一冬的冷冻,春风一吹,全粉化了,踩上去,柔软软,像块海绵,脚步施展,心也慵懒,眼睛却潮润了。

    我感到我离开土地太久了,回家的日子太稀了,我成了爹娘的客人,成了土地的客人。自己家的责任田,要问好几遍,才能摸到地头,想想真是惭愧。在爹娘流汗受累的土地上,我成了走马观花的观光客。

    菠菜种在地角,是老爹开荒整出的几畦地,在蒜地里间作了菠菜。爹娘过日子辛勤,为了我们几家吃菜方便,种了许多小菜,能吃了,就打电话叫我们去带。我们的生活,一直是农村对城镇的支持。爹娘年轻力壮时,为我们交付昂贵的学费生活费。现在年老体弱了,还要为我们补充一些粮食蔬菜。我们对爹娘的付出,却心安理得接受,想想有愧啊。我们以何种方式来反哺爹娘呢?我们索取的多,贡献的少。

    当年,以跳出农门为自豪。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考上大学,吃公家饭,那是多让人羡慕的事啊。

    为了这功利具体的念头,我和土地的关系,被我硬生生割裂了。办公室、书本、文字,代替了土地、庄稼、镰刀锄头。过了这些年,我感到自己当年的浅薄和狭隘。

    风在吹。风还是三十年前那缕田野的风。

    四周都是碧油油的麦田,麦浪翻滚,不可逼视。有几个拔草的乡亲,戴着草帽,在麦田里时隐时现。地头的河水澄澈极了,枯叶树枝都沉到水底。鱼儿在慢慢游动,青蛙和蝌蚪,还没出现。冬净化一切,冬考验一切,冬也孕育一切。万物复苏的样子最叫人陶醉。

    妻用小刀挖菜,动作轻盈麻利,挖出来,摘掉老叶枯叶和夹裹的干草泥块,轻轻放进我张开的方便袋里。妻子干活绣花一样仔细。

    我说,歇会儿,我来。

    妻子说,不累,很享受,好久没干了,我喜欢挖菜。

    她蹲下站起,再蹲下再站起,劳动的姿势很好看。她像个勤快的村姑,很开心,她不再念叨工作上的不快和烦躁,不再抱怨家务琐事的繁忙,还有我和儿子给她带来的麻烦。阳光烘热了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果子。我忍不住就想咬一口。在土地上,她显然又恢复了女儿身,去掉了母性和妻性的女儿身。我也喜欢她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神情。

    我们开着玩笑,很快就装满了两小口袋儿。

    好了,够我们吃几天的,不挖了,我们收工。

    我推着自行车,妻子和我并肩走,我们在田间小道上散步。

    没想到春天的田野这样好,困在城镇里确实太委屈自己了,以后要经常带孩子出来透透气。妻子感慨道。

    是啊是啊。亲近田野和自然,对孩子成长有利。我认同她的看法。

    土地真伟大,种什么就结什么,真好。土地是母性的,孕育孩子的母亲和生长庄稼的土地一样伟大。我准备好好读读地方志,研究研究这块土地。我对妻子说。

    读书必要,但是了解人的生活更重要。民风民俗,都要知道些。妻子提醒我。

    我说有道理,在中国,研究政治经济文化,首先要弄清楚农民地主和土地。土地永远不背叛人,有时是人背叛了土地,那段历史就混乱了,大饥荒战乱,就是人背叛土地的结果。我要好好读读书,研究研究这块土地。

    妻子惊讶于我的发散思维,联想能力。

    我突然说,我有了个想法,退休后,回老家定居种地。

    妻子说,你很有想象力,可以考虑。但不要丢了书本和笔墨。

    书本和土地并不排斥,老祖宗讲耕读,是有道理的。

    我的脚,在享受土地的恩泽和浸润。我不再想抛弃和背叛,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即使是用我渺小的躯体向你献祭,我也不再逃避,我属于你,我的土地。

    我的土地,我早已疏远的土地,我要再次亲近你。我的心田里有你那块土壤。我会种上最美的庄稼,在天地间展现我们的丰收气象,我们一起去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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