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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陪着老婆逗弄着刚出生的闺女呢,初为人父,满脸喜色,停了后吃惊地说:“钟越同志,我没听错吧?你要休一个月的假?”待听见他肯定的回答,连忙叫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月的时间,你什么事儿都不干,光在家陪老婆?”

    钟越纠正他“不是在家,而是去度蜜月。”孟十停了简直快气晕了“度什么蜜月阿?你们的蜜月期早过了!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了,公司怎么办?合同怎么办?新开发的游戏软件怎么办?你就这么撂下不管了?”

    他无动于衷,慢悠悠地说:“放心,公司不是还有你吗?倒不了,就算倒了咱们重头再来、东山再起就是了。反正还年轻,怕什么?”

    孟十见他连公司倒了的话都说出来了,估计这回是铁了心,说什么都拉不回来了,只好说:“我说你大过年的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何如初闹着要和你离婚?”眼见着他逍遥去了,留下自己做牛做马,嘴巴也跟着毒起来。

    “你才离婚呢!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好歹积点口德吧!”钟越难得开口骂人,实在是被孟十逼急了。

    “啧啧啧——恼羞成怒了,难道被我说中了?你要休假,我不拦着你,但是要修一个月,这也太过分了吧?你走了,负责的部分全丢下,就是让人接手一时半会儿也接不上来阿,你说你教我怎么活?把何如初叫来,我给她做做思想工作。怂恿老公怠工,这世界还有天理吗?”他知道钟越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对老婆愧疚了,想陪老婆,于是孟十干脆从何如初下手。

    钟越不理他“我已经订好了飞机票了,明天就走。若真有什么不懂得,打我电话好了。仔细想想,从跟着你开始,也快六年了,天天走马灯似的忙碌,时间过得真快,也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了。”更重要的是,他和何如初认识以来,都过十年了,他还从没有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地陪过她。

    何如初从房间里出来,还在问:“咱们明天就去云南吗?”他点头“怎么,又不想去了?”她忙摇头“不是不是,老觉得跟做梦似的,不像是真的,生怕一觉醒来,你有照常上班去了——”她总觉得自己还没醒。

    他心生内疚,亲了亲她的头发“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好不好?”她窝在他怀里,点头“说好了哦,不许反悔啊。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她期待了很久很久,见他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哪敢说出门旅游的话?今天真可谓是意外之喜。

    钟越见她兴奋地一个晚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从头到尾就没停过,也跟着微笑起来。若是平时,肯定要说她不得安宁,不像样子,这次他却任她高谈阔论,她说些稀奇古怪、不着边际的话,也不纠正她,耐心听着,时不时符合两句。最后还是他说:“好了好了,你听外面,钟声已经敲过十二下了,咱们明天要早起赶飞机,还是早点儿睡好不好?”

    她才乖乖点头,躺下来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说“钟越,我真想天天过年。”那他就能天天陪在她身边,他搂着她睡下“都这么大了,还说孩子气的话,赶快睡吧。”有亲了亲她的头发,感觉凉丝丝的,有令人心醉的馨香

    正月初一一大早,两人随便收拾了点儿随身物品,来到首都机场。候机的大半个小时,钟越不断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全部是请示他工作的内容,事无大小,什么问题都有,没一分钟清净的,搞得一向冷淡客气的他冲秘书发火“我要部门经理干什么的?让他们自行解决!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可怜的秘书战战兢兢地说:“是孟总说有什么事儿就打电话问您”

    他扶了扶额头,暗暗叹气,孟十就这么嫉妒他放一个月假?耍这种手段他也不会回去阿!他对秘书说:“你去跟孟总说,就说我说了,大家如果有什么事就找孟总商量。我要上飞机了,没有大事不要轻易打电话来。”说完就关机了。倒是何如初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问:“公司真没事吗?”他没好气的说:“放心,没事,倒不了。”

    广州、长沙、成都等地因为大雪交通不便,不过飞昆明的航班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在地面上看,雨后初晴,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从高空往下看,满目洁白,又是一番景象。坐在飞机上,何如初摇着钟越的手臂说:“你看你看,阳光照在大朵大朵的白云上面,金光灿灿的,像镶了花边似的,真漂亮。”

    他点头,新的一年,真是美丽的开始。

    一到云南,第一感觉就是舒服,满眼绿色,各种各样的亚热带植物,纵然是冬天。依然经霜不凋、翠绿挺拔。随便一处,便是植物公园,却比公园更热闹更富有生气,街头的人群来回穿梭,是这从绿色里最好的点缀。阳光温暖柔和,照在身上,像喝了一碗热汤,细细森森除了一头汗,通体舒畅。

    两人并没有往昆明、大理、丽江等地去凑热闹,而是在一个依山傍水的普通小镇住下,尽情享受难得的闲适时光以及当地的民族风情。他们住在一个小木屋里,前面是一汪湖水,驾着竹桥每次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水草丰茂,时常有野鸭子在湖边游荡;后面一带是高低起伏的丘陵,蓊蓊郁郁的树木呈阶梯状往上延伸,宽大的凤尾花开的好不热闹,偶尔还可以采到一种鹅卵石大小的蘑菇,淡黄色的,没有黑点,摸起来像容貌一样软滑,口感非常鲜嫩,比外面卖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小木屋外面看似简陋,里面却大不一样,地上铺着原木地板,一进门,一尺来高的支架上摆着一盆不知道叫什么的植物,浅绿色的,满枝都是手指头大小淡粉色的花儿,嘻嘻哈哈挤在一处,开的十分热闹,花期很长,这边的落了,那边的又开了;一色的桌椅,白色的瓷杯中间放着一个小茶壶,颇具格调;墙上挂了几幅字画,虽不是名家之手,却也赏心悦目,自有风格;往后去便是卧室,现代气息迎面扑来;空调、冰箱、电视、笔记本电脑,随处放着。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何如初见了,笑着说:“这里倒像是现代的世外桃源。”外面是自然的山水,关起门来却可以享受高科技的隐居生活,真是古今融为一体。

    何如初也不做椅子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钟越上身穿了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散着,袖口挽到肘弯,下身是一条亚麻色的长裤,很休闲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显得笔挺修长。他笑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越过她,要在藤椅上躺一躺。她使坏,称他不注意,绊了他一下,又拉着他的手使劲儿往下扯。他毫无防备下,竟被他扯的滚在地上。她俯身亚上去,揪着他的衣服,口里喊:“不许动,快投向!”脸上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他干脆躺下来,摊开手脚,任他作乱。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一个人在那自演自说没什么意思,撑着他的胸口要爬起来。钟越一手按在她腰上,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浅浅、缓缓深深地亲吻她两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抽空问:“喜不喜欢这样?”她又羞又恼,简直太不起头来。自从结婚后,觉得他镜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百无禁忌——

    他嘘了一声:“别说话——”换个姿势,侧过头来吻她,从眼到眉,然后是唇,没完没了,像受了蛊一般

    两人闲来无事,常常蹲在岸边打水漂,惊起一滩鸥鹭。何如初跟着韩张他们一伙男孩子自小玩惯了的,钟越可不是她的对手,一开始他连水漂都打不起来,扔出去的石子儿直接沉水里去了。可是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掌握了动作要领,没过几天,经过练习,就远远超过何如初这个师傅了。他侧着身子,捏着瓦片,手腕一转,一连能让水漂跳五六下,如云海生波、鱼跃龙门,在阳光下漂亮极了,惹得前来采蘑菇的一些小孩子拍掌欢呼,纷纷抢着学他的样儿。

    何如初便站在后面羞他,说他不害臊,专门哄小孩。他笑“你难道不是小孩子?”他似乎从没有笑得那么多,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只有纯粹的快乐,似乎又回到了曾经最纯真的年代。

    穿过摇摇摆摆的竹桥,便上了大路,沿路是一片绿色的田野,植物茂盛,品种繁多,红绿白相间,颜色鲜艳夺目。往前走不了半里地,便是热闹的集市,富有特色的吊脚楼和身穿民族服装的少数民族,外来地游客十分好奇,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指指点点评东评西。

    这一天是正月初十,按照当地风俗,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小镇上挤满了特地赶来的年轻男女,他们都身穿盛装,身上的银饰在阳光底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亮的能照出人影。人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这是年轻人的盛会。

    何如初向人家借了一套当地的服装,这套服装是上下两件式的,上衣是以红色为主调、蓝色镶边对襟式的绒布衫袖口和下摆都有刺绣,下身是一条长长的一步裙,直垂到脚踝,腰间配的是一条黄色的带子,穿上后看起来跟当地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就差头饰了。钟越坐在床上看着镜子前的她,只是笑。何如初也帮钟越借了一套民族服饰,但他不肯穿。

    两人也去市集凑热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在陌生的地方感受异域的风情,自有一种世俗的快乐。何如初到处钻来钻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见了新奇的东西就要赶过去瞅两眼,正大亮晶晶的双眼,不断表示惊叹,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何如初极易从小事中得到满足和快乐,许多人不耐烦的东西,她却能从缤纷的世俗中提取另一番美好的意味。其实她知道生活中很多东西是没意思的,但正因为如此,所以要高高兴兴地去做,从没意思里找出有意思来,因而在他人眼中,她显得分外天真。她的天真带着一种智慧,经历过那么多的人和事,怎么可能有如孩童般的天真呢?

    钟越紧紧跟在她身后,提醒她:“人这么多,别走散了。”她不在意地说:“走散了也不要紧,我认识回去的路。”虽然她不是小孩子,但是钟越还是斩钉截铁的说:“跟紧了,别走远了,别回头找不到人。”他不希望她丢失,哪怕只是一小会儿,都无法忍受。

    她胡乱点头,擦了擦头上的汗说:“真热,你去那边买瓶饮料。”钟越叮嘱她“你就在这儿等着,别到处乱逛,我马上就回来。”她答应一声,继续看路边摊子上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簪子,她拿起一根银簪子仔细看,这根银簪的顶头镂空成半球状,里面有“双龙戏珠”的图案,做得十分精巧,她看了就舍不得放下。她因为头发长,早想买一根簪子,学别人那样把头发绾起来,显得即复古又有趣儿,时下正流行。

    摊主见她有意想买的样子,便说:“小姐,你若嫌银的不够好,我这里还有玉的,做工非常精致,保你喜欢。”说着领她进里边看。里面的货色比外面摆着的又好一些,灯光打在首饰上面,当真璀璨如银河。她一时看花了眼,下不了决心买哪一个,于是拿在手里细细笔较,老板在一边热情介绍。

    钟越给她买了一瓶果汁,因为没有零钱找,摊主一时也找不开,还是跟别的摊主换,这才找开了。他等得有点急,匆匆赶回来时,却不见何如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忙占到台阶上,四处张望,集市上到处是你推我挤、密密麻麻的人,该多人都穿着同样的民族服装,哪看得见何如初?他一时慌了,赶着人群往前走,眼睛到处看,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何如初时时注意外面的动静,在里面就瞄见钟越回来了,反倒放松下来,自顾自地跟老板砍价。等过了会儿。再转头看时,却见他神色慌张地离开了,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追了出去,却不料被一个小孩横地里冲过来,肚子被撞了一下,一时疼得直不起腰。眼看着他往人群中走去了,很快淹没在人海里,她拨开人群使劲儿冲过去,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他,她气得拍了他一下,嗔道:“你都不会回头看看吗?”因为赶路,肚子疼得更厉害,只好不停地揉着肚子,刚才只怕是撞青了。抬眼见他脸色苍白,神情都变了,她吓了一跳,问他:“你怎么了?”

    他转头见是她,紧绷的神经缓下来,顿感头晕目眩,一时竟有站不稳的感觉,等心神静下来,紧紧拽住她的手,拖到一边,皱眉问:“刚才去哪儿了?”她便指着后面说:“一直在那儿阿。我跟在你后面叫你,你没听见?”他摇头,周围锣鼓喧天的,她人小身弱,他只顾着找人,一时没留心,哪儿听得见。顿了顿,半晌忽然说:“我真怕你走散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笑起来:“走不散,我一直在原地等你呢。下回你要是找不到我了,就回到原地等我好了。”小时候爸爸教她,路上万一走散了,千万别乱走,只在原地带着,爸爸自回去找回她。现在,找回她的人变成了她的丈夫。钟越重重点头,一字一句地说:“恩,走不散,我也会一直等你的。”

    何如初拉着他的手说:“你快来,看我挑的凤凰玉簪子好不好看?”拖着他回到那个卖簪子的摊子旁,她看了玉的又舍不得银的,后来还是全买下来了,理由是“以后咱们也许不会再来了,买回去做纪念也好嘛。”

    她因为穿着人家的民族服装,惹得热情直爽的小伙子拿着花对她表示好感,她虽然摇头拒绝了,却颇有几分飘飘然,眼睛里笑盈盈的。钟越有些不悦,带有有人上前跟她搭讪时,一把拉过她,说:“你看,天色快暗了,咱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她迟疑地说:“我听说晚上有篝火晚会,唱歌跳舞,会更热闹”钟越便说:“那咱们晚上再来。”先把她哄回去再说。

    两人踏着夕阳洒下的余晖慢慢溜达,路边有一种草,差不多有人高,狭长的叶子,灰绿灰绿的,时不时有鸟儿从里面飞出来,,一派田园风光,使人身心愉悦。她快步往前跑了两步,回头笑着说:“我真喜欢这个地方。”

    等到吃过晚饭她重提去看篝火跳舞时,他又有另一套说辞:“逛了一天,你不累吗?满身都是汗,先去洗个澡,回头再说。”等她磨磨蹭蹭洗完澡出来,再把两人的衣服洗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的倦意也上来了,只得作罢。

    这些天,两人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逍遥自在。特别是钟越,时常有公司的人打电话过来,虽然不耐烦,但去不得不处理。这天,孟十又在催人他说:“你休假也休够了吧?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肩挑大梁,独当四面,一人当两人用,你也忍心?”他照旧敷衍说过几天,不予理会。

    孟十气得说:“我看你是不是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回来?”愤愤地挂了电话。

    这句话骂的钟越心里一动,马上问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正低头翻编织类的书呢,她最近在学织毛衣,随口说:“我喜欢小意。”钟越见她心不在焉,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其实他心里喜欢女孩,长得像她多好!

    晚上睡觉时,何如初眯着眼睛说:“今天妈妈打电话给我了,问我们正月会不会去。”他想了想说“那我们回上临看看吧。”知道她想母亲了,再说两人也该回去拜拜年,见一见亲戚长辈。

    哪知道一回去就听说,过了年就是上临一中百年校庆的日子,开学时学校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已广发邀请函,给历届学生里有头有脸的任务都下了帖子。钟越也有,因为度假去了,秘书自然是压下了,所以不知道这事。钟越可以说是上临一中数十年来最有名的学生之一,校方力邀他担任重要嘉宾。

    元宵节过后,正月十六正式开学,也是庆典的日子。那一天上临一中焕然一新,虽然是冬天,枝叶凋零,但是到处彩旗飘飘、气氛热烈、人声鼎沸。母校百年校庆,何等大事,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学子能来的都来了。

    最值得高兴的是,当年零班的那些上临一中的精英重又齐聚一堂,大家见了面,勾肩搭背,互相拥抱,又叫又跳,不断表示惊喜,哪儿像是事业有成的社会名流?整个就是一群冲动热闹的少男少女。

    众人似乎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没有了成人世界的重大责任、追名逐利,而是抛开一切的顾虑,无拘无束,任意谈笑。也许只有在校园,才能重拾往日的这种情怀。

    何如初和钟越自然是一起来的,何如初在校门口碰见林丹云,惊喜之下两人立即抱作一团,林丹云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阿?”何如初笑:“前天晚上才回来的。昨天陪我妈妈去看亲戚朋友,还没来得及找你呢。”又问她最近怎么样。

    她挥了挥手说:“也就那样呗,平淡的人生,不好也不坏,没什么好说的。”她斜着眼睛看钟越,却问何如初:“听说你结婚了?”何如初含笑点了点头。

    林丹云早从韩张那边知道他们的事,当下说:“你怎么不再折磨某人十年八年呢?以解我心头之恨!”何如初扑哧一声笑出来,看来她还记恨钟越呢。

    林丹云领着他们往大礼堂去,林丹云和何如初手挽着手,说着悄悄话。林丹云忽然笑起来,挤着眼睛说:“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年底的时候韩张去相亲了。”何如初忙问:“他真相亲去了?后来呢?后来怎么样?”林丹云哈哈大笑“后来?后来脱不了身了!”

    原来韩张去相亲,不情不愿,觉得自毁形象,故意把咖啡泼在人家女孩子奶白色的格子裙上。那个女孩子刚刚大学毕业,一头耀眼的酒红色短发,脚上穿着高筒靴,无法无天的性子,当时站起来就翻脸了,要他陪裙子。整个餐厅的人都看着他们,搞得韩张尴尬不已。林丹云因为要看他的笑话,一来回去好跟人炫耀,二来可以借此打趣韩张,一直躲在角落里,见了拍掌大笑。这事儿就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一时闹得众人都知道了。

    何如初问:“那韩张怎么办?”林丹云笑得流出眼泪“他做的可真绝,甩下人家,当场就走了,连饭前都没付。”何如初正想骂韩张一点儿风采都没有,林丹云又说:“更绝的是那个叫顾了了的女孩子,找上门来向他要钱。只要一说是韩校长的儿子,咱们上临说不知道阿?碰巧那天韩张不在家,偏偏碰上了韩校长,她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兜头都脑说了一遍,好象是说韩张玩弄她的感情什么的,声泪俱下,哭得眼睛通红,那伤心的模样阿,把韩校长气得不行,回头大骂韩张,吹胡子瞪眼睛的,差点儿把他扫地出门。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这两个活宝,跟演情景剧似的,我现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何如初听了也跟着笑,在大礼堂一见韩张,便打趣说:“对了,相亲相得怎么样?未来的嫂子今天有没有来?”真相见见这个顾了了,够厉害的阿,整个上临都知道这件事了,这会儿韩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韩张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也听说了,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上临一中要是出了她那种女飞贼,学校的脸都丢尽了。”说完便走了。林云丹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听说那个顾了了是上临二中的,韩张差点儿没被她气死。”何如初抿着嘴笑得喘不过气来。

    钟越拉着何如初坐下“你们叽叽咕咕在后面说什么呢?大家都来了,就等你了。”她连忙撇下林丹云,到零班这边来。众人一见她来了,齐声起哄,特别是刘涛“噢噢噢——咱们零班当年的才子佳人,终于修成正果,可喜可贺,来来来,乘着今天百年难遇的盛事,当众亲下给大家看看——”

    何如初便骂:“刘涛,你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呢,还是这么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当年整个零班就属他最能闹腾,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涛还来不及说话,就有人挺身而出“国外回来的怎么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阿!”众人都点头说是,纷纷说:“我说你们两儿都结婚了,喜帖也不下一张,喜酒也没喝上一杯,洞房也没有闹,多没劲儿阿!都是老同学,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说我们能这么轻易放过你们吗?”大家于是拍起手来,吵着嚷着要喝喜酒。

    钟越忙站起来说:“好好好,大家不用急,喜酒一定会有的。”何如初忙跟着说:“红包你们也是一定要给的。”大家哄堂大笑,说她小气。有人边说:“你们结婚连招呼都不打,还想要红包,算盘打得很好嘛!我可是吃完就回来,别说红包,就是红纸都没一张!”

    张炎岩提议说:“以后在要像今天这样大家都在,恐怕很难,选时不如撞日,干脆你们晚上就在酒店订下几桌酒席,大家正好叙叙旧,顺带热闹一番,怎么样?”大家都说好,过了今天,各自奔天涯,再要聚在一起,委实不容易。

    钟越想了想,要不是赶上百年校庆,这顿酒还真请不起来,立刻点头说好,当下就打电话预定酒席,因为正好过了元宵,酒店餐厅没那么忙了,时间上还来得及。有人忽然说:“你们俩结婚,有一个人不能不请。”眼睛看着教师席,众人反应过来,齐声说:“许魔头!”两人都点头确实说不能忘了请他。期间有人又重提当年的“许魔头经典语录”说起“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的典故,众人都笑起来,气氛空前热烈。

    大家围在一起说笑,有人抬头说:“咦,何如初,在主席台下和韩校长说话的不是你爸爸吗?”她忙站起来抬头一看,可不是吗,正是何爸爸。何爸爸也是上临一中的毕业生,只不过比他们早了二十年,何况跟韩校长是挚友,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没有不来的道理。

    何爸爸正和韩校长坐在一起,钟越和何如初来到何爸爸面前,当着韩校长等人的面,叫了一声“爸爸”何爸爸忙笑着说:“你们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他知道他们春节度蜜月去了。钟越和何如初又分别跟韩校长、林丹云的妈妈赵书记、英语组的范主任、许魔头等人打招呼,钟越笑着说:“结婚实在匆忙,都没来得及请喝喜酒,借着今天这样百年校庆的光,请各位老师晚上务必赏光喝一杯薄酒。”

    韩校长转头对何爸爸说:“定远,我是看着如初长大的,钟越有是咱们上临一中鼎鼎有名的大才子,英俊帅气,年轻有为,现在他们结婚了,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好一对璧人,好一门亲事阿,你福气不小哦!”何爸爸忙谦让几句,看着他们恩爱和睦,心里也十分欣慰。

    韩校长又笑着对他们说:“这样一杯喜酒,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有在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我可是喝定了的!”其他几个与何爸爸是世交的老师也纷纷表示会到场。何如初和钟越连忙说谢谢。

    赵书记没有教过他们两,听身边的范主任说他们以前在一个班,忙笑着说:“是吗?原来高中就认识,缘分不浅阿。如初出国八年,你们俩该经历了多少事儿阿!现在还能在一起,真是难得、难得。就算如初不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今天也该去喝这一杯喜酒,祝你们白头偕老、美满幸福。”

    许魔头看着其他人笑着说:“当年他们两就顶风作案,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幸亏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计较,不然早棒打鸳鸯,硬生生给拆散了!”众人都笑起来,纷纷倜傥说是。他又感慨地说:“回头想想,那会儿到现在应该有十年了吧?这两个孩子分分合合的,从那时候坚持到现在,多不容易阿!没想到今天还能喝到你们的喜酒,真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钟越,今天晚上老师一定要好好和你喝两杯。”

    钟越忙连声答应了。何如初又说:“爸爸,你也来吧,妈妈也会来。”期待地看着他。何爸爸和何妈妈自从离婚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有时候,何爸爸路过上临,去看何妈妈,她拒不相见,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何爸爸顿了顿才问:“你妈妈身体还好吗?”她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父母虽说离婚了,可彼此隔阂成这样,比陌生人还冷淡,她实在觉得揪心。

    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两人回到自己的座位。有人请钟越上去做嘉宾,他笑着推辞了,说了一番谦虚的话,拉着何如初的手坐在零班的人群中,大家是不是低声交谈几句,发出轻笑声。时光一下子倒流众人仿佛又回到以前还在零班上自习的时候,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讨论问题,讨论老师、同学的是非,八卦别人的感情感慨之余,再想起年少青春时的事情,恍然如梦,只愿长醉不愿醒。

    那些美好的青葱岁月,尽管已经消逝,一去不复返了,确定格在记忆的最深处,永不褪色。每当想起,因为哭过笑过,爱过伤过,不遗余力地挥霍过,在惆怅、伤感、追忆之余,流淌在心底的还有感动、快乐、欢喜甚至是幸福。最值得纪念的青春,连回忆都是幸福的。

    喜宴定在明珠大厦,虽然仓促了些,好在人并不多,叙旧是主要目的,喜宴只不过是一个名目。里面包间坐的是何爸爸、何妈妈、韩校长、韩妈妈、赵书记、范主任、许魔头等人;外面便是以前零班的那些老同学,外带家属,林丹云当然也在内。

    何爸爸、何妈妈因为是女儿的喜酒,没有不来的道理,两人坐在上席,神情淡淡的,没有交谈。何爸爸想打破两人间的僵局,给她到了一杯酒,笑着说:“素菲,初初大喜的日子,你也喝一杯吧。”何妈妈冷着脸,无动于衷,若不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她今天哪儿会坐在这里吃饭?

    韩校长见何爸爸尴尬,忙解劝说:“素菲,初初一生一世的大好日子,你不能叫她失望。定远纵然有许多错,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在计较又有什么用呢?你看看咱们几个,头发斑白,眼睛也花了,牙齿也不好用了,还能有多少日子好过呢?过去的就算了吧,放下包袱,自己心里也轻松。你不看我跟定远的面子,也该看孩子的面子,这杯酒还是喝了吧。”说着亲自端起酒杯放在她手里。

    何妈妈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当年的恨和怨,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的打磨,一点点淡去了,只留下一抹疤痕。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也都过去了,好了的伤疤,只要不去揭,慢慢地越来越少想起,一切过往变得薄起来,最后成了一张纸,轻轻压在心底,细节都模糊了。

    大家都老了,就是有心计较,也没那个经理了。何妈妈转头看了眼何爸爸,好几年不见,他真是老多了。她忽然想起两人刚结婚的时候,他年轻英俊、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是跟她在一起,总还是值得怀念的。她突然泄了气,眼睛里涌出了泪,还有什么好气的?就是将这口气带进棺材里,也换不回什么,于是一仰脖把酒喝了,将过去的一切完全尘封在旧日的岁月里。

    也许人老了,一切自然就看通透了,无喜亦无悲。

    何如初和钟越进来敬酒。钟越倒了酒,她端到父母跟前,喊了一声:“爸爸,妈妈!”眼圈突然有点红了,父母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的画面,已经有十来年每看到了。突然有种什么都回来了的感觉,父母还和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吃饭,陪着她嬉笑吵闹,带她去做旋转木马

    也许人生便是在不断重复一些事情,像用圆规画出的一个圆,兜兜转转,怪来拐去,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尽管心境不大一样了。

    何爸爸、何妈妈忙接在手里,都喝了。何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女儿,感慨地想,一眨眼,女儿都嫁人了!心里一酸,转过头去偷偷拭泪。何爸爸自小疼她,心里更加舍不得,身为男人,又无法用感性的语言表达出来,只能闷头喝酒。一会儿工夫,连喝了数杯白酒,醺醺然有了醉意。

    钟越和何如初又挨个敬其他师长,大家笑着祝福他们,都喝了。许魔头连着跟钟越干了三大杯,伸出大拇指说:“事业爱情两得意,这才是好样的!不愧是咱们上临一中的骄傲!”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满脸通红。

    敬完里面,他们转到外面来,这下更是热闹得不得了,众人都站了起来,拉着两人不放,死命灌酒。刘涛头一个不放过他们,他不逼钟越,只是一个劲儿和何如初歪缠。何如初哪是他的对手?被迫喝了几大杯白酒,眼泪都出来了。再要喝时,钟越叹了口气,挡了下来。刘涛忙拍手说:“好!”他就等着这一刻呢,务必要把钟越灌倒,口里说:“新郎要替新娘子喝,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喝双份儿。”说着拿了个碗过来,倒满。

    钟越已经喝了不少,在这样灌下去,非醉倒不可。何如初站出来,指着刘涛的鼻子愤愤地说:“刘涛,你以后别结婚阿!不然记着今天。”刘涛得意地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只问钟越,这酒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钟越摇摇晃晃地扶助桌子站稳了,点头说:“能不喝吗?”端起碗,一口气喝干了。

    众人轰然叫好,拼命鼓起掌来。张炎岩打趣说:“钟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阿,没想到你就量这么好!来来来,我可以算得上是你们的半个媒人,兄弟的这杯酒可不能不给面子阿。”举起杯子给他倒上。钟越因为跟他熟,没好气地说:“张炎岩,你也来凑趣儿,嫌我今天喝的不够多是吗?”张炎岩笑:“谁叫你今天是新郎官呢!要享受艳福,总得先受点罪。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都点头说快喝快喝,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何如初见钟越脸色整个都变了,眼睛全红了,便替他求饶说:“他实在不能喝了,在喝酒要吐了。大家都是同学,相煎何太急?”刘涛笑着说她夫唱妇随,说:“喝喜酒,不把新郎官灌醉,有什么意思?”把何如初气得牙痒痒的,死劲儿瞪了他两眼。

    韩张看不过去了捋起袖子站出来,拍着桌子说:“你们谁要不服气,冲我这个伴郎来!”一伙人拍掌叫好,立刻转移目标,端起酒杯灌起他来。何如初感激地看着他,拍着他的肩膀说:“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还是你跟我亲阿!哪像他们?一点儿旧情都不讲!”

    韩张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微笑着说:“有什么事,哥哥给你冲锋陷阵!”说着拍了拍胸膛,一副勇往直前的样儿。何如初不由得笑起来,小时候他要逞强时,就老说这句话,挺起个胸膛,且目中无人的样子,神气得不行。

    大家又是划拳,又是吵闹,又是吆喝,一席酒直喝到了夜深人静才散了,宾主尽欢,满载而归,基本上都醉的差不多了。钟越喝了酒店里特意送上来的醒酒茶,才稍稍缓过劲儿来,出来时,寒冷的夜风一吹,到清醒了不少。两人踩着夜色,缓步往酒店方向走去。

    大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车子哗的一声驶过,然后重归于寂静。路灯从树杈间照下来,路上像抹了一层淡黄的乳浆,薄如轻纱,将两人的脚步拉的老长老长,交叉重叠在一起,稳定,安心,甜蜜,幸福

    何如初跑在前头,脸正对着他,伸开双手,逆风倒着走。

    “等我学会了编织,我给你织一件毛衣,宽宽松松的那种,窄窄的领,奶白色的,好不好——”

    “恩——”

    “我跟妈妈学会了做珍珠丸子,用糯米和果料馅儿做得,回去后最给你吃好不好?”

    “好——”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阿?”

    他赶上她,拉住她的手说:“明天就回去。”

    两人肩并肩,手牵手,相互靠在一起,彼此相依。她的手照旧搁在他的大衣口袋里,磨磨蹭蹭。

    “明天阿,那你要记得早点儿叫我起来哦。”

    “好——”

    他们十指紧紧相扣,携手往前方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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